对河南叛军的招安并不顺利。
为首的黄宏碁自封“驰王”。
他原是河南汝州驿站的小卒子,因裁撤驿站难以为继生计不得已落草为寇,带领着一伙农民攻占了汝州衙门,开仓放粮,于是民心归附。
之后黄宏碁又带人攻破了河南的几家公侯府宅,所得金银尽数散与手下军士。
如此一来,驰王名声大噪,引得十里八乡都来投奔。
傅仪逊到了河南试图招安,许黄宏碁伯爵,谁知道人根本瞧不上——
“使我一人安居而弃手下万民?不可谓不丧良心矣!”
傅仪逊对此人是又头疼又敬佩,只得尝试以厚礼收买黄宏碁手下将领试图分化,谁知依旧一无所得。
叛军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甚至打出了“攻破皇城,财散天下”的口号。
一个月后,傅仪逊无功而返,还带回了黄宏碁写给太后的一封亲笔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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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楼外,容岁听傅仪逊说了这事颇为头疼。
“大人您知道的,这些日子先是长公主后是端瑜皇后,那都是太后娘娘眼珠子似疼着的。娘娘如今饭都吃不下几口,眼瞧着是一日比一日瘦下去。谁知道这叛军信中写了什么,若是将太后气出个好歹可怎么好?”
傅仪逊听了也是叹气:“可本官自河南归来,办事不力,无论如何也该向娘娘请罪的。还是请侍墨通传一下吧。”
“……行吧。”
不多时,容岁来请傅仪逊进去,又与他说:“大人缓着点说,我瞧着太后娘娘多说几句话都费力。”
傅仪逊闻言脚步一顿,转头问容岁:“当真到如此地步了?”
容岁满眼无奈,点了点头。
傅仪逊沉沉叹了一声,抬步往内室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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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台回来了?”
傅仪逊跪在太后病榻前叩首:“臣办事不力,辜负太后信任,深感惭愧。”
懿兰虚弱地摆了摆手:“连你都做不到,朝中就没人能做到了。”
傅仪逊无力垂首,又想起黄宏碁的信,从袖中取出来呈给容岁:“叛军贼首黄宏碁有亲笔信呈给太后。”
懿兰已经没有精力坐起来读信了,她让容岁读给她听。
容岁拆开信封,微怔。
信上只有三行字,容岁湿着眼眶缓缓念来:
“梦断乡关之路,魂消沟壑之填,又安得不相率为盗者乎?*”
病榻上的懿兰睁着眼,愕然愣住,喉头一腥竟涌出一口鲜血。
“娘娘!”
秦懿兰摆了摆手,没有在意锦被上的血迹,哑着声开口:“容岁,拟旨。”
“是。”容岁含泪颔首,收起信纸放在床头案上,去书桌前提笔点墨。
“哀家执政十六载,有罪者五,今晓谕臣民,勿使后人重蹈覆辙。”
“贪慕权柄,罗织罪名,构陷良臣,致无辜者苦难,此罪一也;
见可欲不思知足以自戒,将有作不思知止以安人*,斥金耗银建此凌云楼,此罪二也;
感情用事,滥用庸臣,使朝堂上下无人,此罪三也;
不教亲眷,纵之敛财无度,鱼肉百姓,此罪四也;
裁撤官驿,使万民失业,壮年无所养,相率为盗,此罪五也。”
言罢,懿兰阖眸喘了两口气,淡淡的笑意中有无限苦涩。
傅仪逊叩首泣拜:“太后为大越鞠躬尽瘁,已是尽心尽力至极!还望太后为天下万民保重自身呐!”
懿兰眼中含着泪,吃力地转过头看着傅仪逊。“雪台……哀家亏欠你良多……”
“您是大越之主,臣是大越之臣,所作所为,只求不欠天下人。”
“可哀家还是欠了……”
傅仪逊微怔,随即苦笑:“臣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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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太后的罪己诏一同传下的,还有罢免秦廷瑞内阁大臣并兵部尚书之职的旨意。
名义上是说“国丈年迈,赐宅养老”,然而有心人很快就能联想到太后罪己诏中提及的“裁撤官驿”。
身为兵部尚书,秦廷瑞竟然没能想到此举将带来的后果,直接引发了河南动乱,着实是罪无可赦。
太后没有明着治罪,已经是看在皇后的情面上了。
……
“太后娘娘,无论皇上犯了什么错,他终究都是大越天子。如今竟有人能在其饮食之中下毒,便是明晃晃的蔑视天威呐!”
凌云楼中,德岁跪在懿兰病榻前泣涕陈情。
昨夜小姑岛上来报,皇帝饮食中掺了要命的毒药,好在还没入口便被查出。
懿兰是心有余力不足。她锁着眉头挥手:“哀家已经让春雪去查了。人不是没事么,哭什么。”
德岁心知太后不喜,只得擦干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