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抵达平江园安定后,懿兰听着容岁回禀了昌德门前的事。
她没有责难德岁私自做主减了童朝颜的刑。因为童朝颜的那些话即便是经人转述也依旧令她动容。
她没有错。
懿兰倚着栏杆,满目苍凉,轻声喃喃:“……下辈子,读书明理,再别进什么皇城。”
她转眸看向书案上的纸笔,顿了顿,起身上前,提笔写下的竟是童朝颜当年那阕《诉衷情》——
“长青殿头两心知,豆蔻花未时。愁看红墙绿瓦,就此偎丹陛。
姑恶催,子规啼,湘妃泣。辘辘漫漫,入目皆是。肯负相思?”
“‘姑恶催,子规啼,湘妃泣’,当真不祥。”
可即便上天都示警,童朝颜依旧义无反顾踏进了红墙绿瓦的皇城。
这一刻,懿兰竟又在心中感激朝颜的出现。
如果没有她,承襄这个皇帝只会做得更痛苦。
懿兰叹了一声,是是非非,早已说不清了。
她叫来德岁,让她去小姑岛告诉皇帝安妃的死讯,又与秋华说:“他想如何厚葬安妃都依他。”
秋华不禁抬起眸子看了眼太后,却从太后身上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她颔首,应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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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知道这位失败的帝王在得知爱妃死讯时是什么反应,只知道当日就有三名医官被送上小姑岛侍奉。
同时,圣旨发回宫中——
追封安妃童氏为荣俪皇后,赐名明月,厚葬。
花总会败叶总会凋,唯有明月,亘古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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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药司说皇上是急火攻心,好好休养即可。”德岁来向太后回禀。
懿兰点了点头,没多问什么。
沈兰轩正给太后捏着腿,听了德岁的回禀迟疑一番,还是开口:“太后娘娘,小姑岛上诸事不便,承膳司的膳食送过去味道都不好了。不如让我过去,也好照顾一二?”
“你?”懿兰觉得稀罕,“你自己还得安令仪照顾呢,怎么想着照顾别人了?”
沈兰轩笑:“我好歹会做点心呀,不也把您伺候得好好的吗?皇上一个人在小姑岛您就安心么?与其您牵肠挂肚,不如我替您看着呢。”
德岁听了也说:“或许有个人说说话皇上的病也能好得快些。”
懿兰略一沉吟,终是松口:“好罢。过几日就来看看哀家,嗯?”
“是,我可念着您呢。”
懿兰笑着拍了拍兰轩的手,又问:“端瑜还没有消息么?”
德岁容岁两个都摇头。
“她是侍中,能出入宫禁,大抵是办什么事去了。”兰轩说。
“没听她说过最近要做什么事啊?”懿兰心中总觉得不安。
“娘娘。”春雪锁着眉头走上来,喘了口气才开口,“贺侍中问沈大人要了一队人马往边关去了。”
“什么?!”懿兰一惊,“她去边关做什么?”
“沈大人说贺侍中是要继承祖父遗志,坚守陇西,不使贼人踏足大越国土。”
“沈笠为什么不拦着她?!”
春雪回答不了懿兰。
谁知道沈笠怎么敢让一个弱质红颜带兵出征呢?
“可能是因为……姑姑也曾想上战场抛头颅洒热血吧。”兰轩喃喃。
懿兰微怔。
贺书容,她像文若闲,也像沈行烟。
她心怀家国,比文若闲柔,却比沈行烟烈。
懿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红了眼眶。
二十年前,她没有拦住文若闲愤然死谏;
二十年后的今天,她一样没能拦住奔赴沙场的贺书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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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颂的死讯传回平江园已是七月。
比从前那位九驸马莫鸿好的是,陈颂的尸首没有落入敌军手中。
傅仪昕传令将其棺椁运送回京,与昭阳长公主傅景恩合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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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线尚无捷报,内里又出了乱子——
河南一带有农民叛乱。
秦懿兰每日都忙得焦头烂额。
这日,又有京师贡生聚在平江园前联名上书。
懿兰只觉得头疼,不停按着眉心:“都是些什么人?”
容岁说:“只知道领头的是今岁春闱会元,梁卧冰。”
懿兰怔了怔,直起身子:“端瑜和哀家说过此人,是个人才。”
她想了想,还是点了头:“你去带他来见哀家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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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容岁就引着梁卧冰踏进了凌云楼。
梁卧冰垂着眸子,脊背却挺直。只待眼前现出贵人衣摆才停住步子弯腰作揖:“草民梁卧冰,参见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