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唐绮写的是《鹧鸪天咏白海棠》,陆灿亲自念了她的词:
“斜阳芳姿隐重门,阶下收得雪满盆。胭脂洗尽白素影,以冰为骨玉为魂。
倚栏杆,送黄昏,几番私语诉西风。杨花入针缝缟袂,三更洒落滴雨痕。”
懿兰听罢直皱眉头:“上阙还很不错,下阕为何满腹愁绪心怀悲戚?皇后入宫才几日心中便有这许多愁怨了?”
唐绮写好后便自知失态,只得告罪,称是思家。
陆灿为她打圆场:“终究年纪小,难免想念家人。”
懿兰却说:“哀家却不见妍妃她们悲悲戚戚。何况皇后家原在京中,逢年过节都有家人入宫请安。想哀家与先帝温嫔入宫当年,才真正是举目无亲,却也不曾有如此怨言。传将出去,会坏了皇家的名声。”
唐绮自知有罪,便起身告罪:“臣妾失态,往后不敢再如此,请母后恕罪。”
懿兰暂时不想动她,也知道这点小事动不了她,便不多纠缠,叫她起来了又去看沈兰轩写的词。
沈兰轩写的也是海棠,只不是白海棠而是红海棠,用了《醉花阴》的词牌名:
“半面娇容半掩门,霞色映满盆。良时宴瑶台,鸦雀长啼,借梅一缕魂。
血色罗裙染朱痕,华清池中影。西风赐佳酿,愿敬红颜,不见有黄昏。”
“到底还年轻,平仄对仗上并不规矩,却也无伤大雅,算是佳作了。”陆灿评道。
懿兰则说:“最后一句哀家最喜欢。话本里说什么‘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真真是无稽之谈。怎么美人迟暮便不是美人、入不得那些男人的眼了?咱们如何又何必他们来评?”
众人都笑着说是,又举杯敬颐太后酒。
懿兰全都接下,又叫春雪把这词收好了回头挂上长秋殿。
众人紧接着去看平美人的词,是一首《卜算子咏菊》:
“叶红风习习,秋高意悠悠。举杯远对寒丘醉,与谁结良俦?
千寻无绝色,独有黄花幽。未惧冰霜风雨欺,与此共白头。”
绿芸读罢便说:“才说自己不会,原来也是自谦。我瞧着也并不逊于瑜嫔,可见宫中多才女。”
“古有梅妻鹤子之林逋,今有平美人与菊白首,也是颇得古意了。”懿兰也很喜欢这首咏菊词,叫赏了平美人一坛子菊花酿。
“长秋殿的饮食最佳,这菊花酿可不是谁都有福气尝的。”陆灿笑说。
罗惠听了连忙谢恩,又说:“臣妾今日侥幸得了首看的过眼的词,怎敢私藏佳酿?改日必请太后、娘娘们同饮。”
众人自然笑着应下。
几番笑语后,有宫人自亭外过来,手捧经书几卷,来报懿兰:“太后娘娘安。晋嫔娘娘已抄过经书十八卷,请您过目。”
懿兰面上的笑意渐渐淡下去,她知道,晋嫔是想在今日热闹之时逼她放自己出来,为的大概便是中秋宫宴。
果不其然,陆灿在一旁说:“她也算勤勉了,这些经书字字抄来工夫不小。眼看就要到中秋团圆日,也该叫她出来了。”
懿兰没应,只让春雪细细检阅那些经书。
未几,春雪便道:“这些经书字迹并不相同,恐怕晋嫔为长公主祈福之心不诚。”
懿兰不待陆灿开口便道:“想咱们刚入宫时,左一个忌辰右一个忌辰,日日忙着抄经也从不敢假手于人。昭阳长公主何等身份,至今朝中仍有许多臣子出自她门下,此事传将出去,那些人便能踏破唐家的门。”
事关朝政,何况懿兰搬出了昭阳长公主,这个生前身后都让陆灿惧怕的女人,陆灿只得道:“你说的是,晋嫔是不知轻重了。叫她继续在宝象阁待着,静思己过。”
“……是。”那宫人灰溜溜退下了。
唐绮在一旁听着,出了一手的汗,见来的宫人退下才道:“晋嫔年轻不懂规矩,臣妾日后一定好好教她。”
陆灿自觉自己因为晋嫔被下了面子,脸色不大好并不应她。
那边玉太嫔听了这话轻笑一声:“年轻……”
她没说什么,言下之意却让所有人都明白——
年轻不意味着可以不懂规矩,昔日的玉太嫔、如今的妍妃,谁不比晋嫔年轻?又有哪个像她一样天天犯错的?
陆灿见状面色更不好了,却也无奈。坐到长辈的位置上再斗嘴皮子就要叫小辈看笑话了,何况原是她自己人缘不好。自入宫起,她先是端着中宫的架子只肯施恩不愿亲近,后又自感后位被废无颜见人,长日闷在两仪殿看书解闷。先帝晚年,秦懿兰虽只是二品贵妃,实际已与皇后无异,连徐知意也给她几分薄面,更不用说旁的妃嫔了。
于是陆灿只能与自己怄气,暗叹自己高门出身,竟不比一个教书先生家的女儿会交际。想先帝后宫里,哪个不和秦懿兰和和气气的?好歹面上都不错。
眼看着边上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