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此刻皇上回銮,便要面对濮真铁骑。皇储年幼,咱们赌不起。”陆灿蹙眉开口。
文若闲看着陆灿,似乎在想有些话该不该说出口。片刻之后,她还是将心中的大不敬之言说了出来:“江山黎民与皇帝一身,孰轻孰重?”
陆灿不说话了。
“皇室有的是适龄有才之人。”文若闲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瞧了眼被下人抱在怀里的长念,便抬了步子往前头走去。
“若闲!”懿兰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想要叫她,却终是没叫住。
她们都愣在那里,看着她的背影,高如竹、直如竹、清如竹。
文若闲走到了傅仪宁跟前,他们在说什么她们已经听不见了。懿兰只是莫名有泪盈满眼眶,久久望着那个方向。
“……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
“闭嘴!”懿兰狠狠转头喝止徐知意,“……玄宗昏庸误国,致使王朝江河日下。你岂敢以昏君喻当今皇上?!”
徐知意看她两眼,倒是没顶嘴,只淡淡道:“臣妾失言,颐妃恕罪。”
懿兰没再搭理她,转而去看前头的动静,哪怕什么也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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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驾前,傅仪宁面色铁青地听傅仪逊说了一堆大义,又见文若闲直直走来双膝一弯跪下,绷着僵直的脊背请他回銮坐镇京师。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他朝着文若闲低斥一声。
文若闲仰头直视他:“前朝太宗定都于如今的京师,以彰其‘天子守国门’之志。哪怕后来国力孱弱,北狄入侵之际也无一个帝王败逃。最终山河倾覆,哀帝火烧皇城身殉王朝……”
“前朝前朝!”傅仪宁终于发怒,将手中的一封折子狠狠扔向文若闲,“你口口声声称朕不比前朝帝王,怎不一头撞死殉了前朝去?!”
文若闲愣在那里,似乎是没有料到这样无情的话是出自傅仪宁这样温和的君主之口。
“皇上息怒。”沈笠捡起地上的折子重新呈给傅仪宁,又道,“傅大人与这位娘娘之言并非全无可取之处。只是微臣愚见,京城有恭王坐镇,应当无碍。”
傅仪宁缓了两口气,囫囵点了点头,不愿再看文若闲,挥手让人把她带下去。
“若连一国之都都要亲王坐镇,皇上这龙袍还穿来做什么?不若直接退位让了贤!”
傅仪宁不得不再次抬眼直视他这位妃妾。
她太不像个妃嫔。他一早就说过,她像极了朝堂上不懂迂回婉转的文官,像极了她那位被处死的伯父。平日也罢,可今日,她的话实在是在自寻死路了。
然而傅仪宁尚未动杀心,他只是冷冷看着文若闲:“璐贵嫔失心疯了。遣人把她先行送往平江园。”
“是。”
“我从前只知平江园是天子别居,今日才知是鼠辈洞穴!既如此,我宁可横死乡野也绝不龟缩苟活。”
文若闲挣开了押着她的两个小宫人,直着身子望着傅仪宁:“臣妾今日以死明志,乞求皇上回銮,以卫京师百姓!”
“嘭”的一声,翠色身影直直撞上明黄鎏金的马车。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就那样睁着,直直望着傅仪宁。
在场所有人都惊住。他们不敢想象一个女子、一个远离外界兵戈的皇家妃嫔,竟有直臣之风,能血洒当场直谏天子。
“……皇上……”傅仪逊想说什么,却被傅仪宁挥手打断——
他看着文若闲的眼睛,胸口微微起伏着,身旁的手紧紧攥住。他想起她曾经说自己名字的由来——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可他最终还是拒绝了这个刚烈女子用生命书写的谏言书,下令仪驾继续往平江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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懿兰在车队后面等啊等、等啊等,却只等来太监们抬着一具盖了白布的尸体回来。她怔住,一步也抬不起来。
“颐妃娘娘节哀。”小丰上前同她说,“皇上说了,璐贵嫔忠君爱国,特追封璐妃,以贵妃礼制下葬。”
懿兰只觉喉头哽住,说不出话来,直到佟玉祺扑上去哭起来她才落下一滴眼泪,反反复复念着一句:“忠君爱国、忠君爱国……”
仪驾不会因为文若闲的死停留,一路上的礼乐更是一点不少。只是车队后边的妃嫔车驾里再没了欢声笑语。
懿兰甚至没有办法好好送一送文若闲。平江园与皇陵并不同路。
车驾才到平江园,懿兰刚下马车便吩咐裕忱:“将梧竹幽居的翠竹都移去皇陵。若闲最喜欢那些竹子。”
裕忱先应了声,又问:“……娘娘,是否要报备皇上一声?”
“皇上朝务繁忙,没空在意这些小事。你且去吧。”懿兰垂着眸,像是对什么都充满了厌倦,言罢便往双香仙馆过去。
徐知意看着她的背影,垂眸将手上的翡翠镯子褪下来交给裕忱:“本宫与璐妃相识一场,烦公公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