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全七年某日凌晨。
懿兰早早起床梳洗罢,天色尚未大亮。她看着镜子里的容颜,眼角已有了些许细纹,不禁抬手去抚。
“娘娘,小皇子闹着不肯起床呢。”裕忱入内轻声禀道。
懿兰眉头一凛,起身扶着春雪的手快步去了西侧殿。
丫鬟太监们跪了一地求着小主子起床,承启却窝在被窝里哼哼唧唧不想起。
懿兰径直上前一把掀开锦被,冷冷看着承启。
承启一个激灵,忙下了床鞋也来不及穿。“……母亲……”
懿兰胸口起伏着,显然是动了气,最终还是冷冷开口:“这才是上学的第几天?便已经如此懒怠了?你可知你是你父皇独子,肩头有千斤重担?”
承启低着头喏喏:“……我不是不想上学,可是、可是这才寅时*,实在太早了些……”
懿兰没有搭理他,转头吩咐伺候皇子的太监们:“为皇子梳洗。”又与承启说:“稍后本宫亲自送你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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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承启梳洗毕,已是卯时。
懿兰将承启抱起,与自己同乘一辇,往上书房而去。
承启低着小脑袋,喃喃:“为何皇姐她们就不用上学呢?”
“因为她们是女儿。”
承启仰头看着母亲,不解。
懿兰抬手抚着承启的脑袋:“大越将来的主人不会是女儿,你父皇没有其他儿子,如今你便是大越的未来。”
承启似懂非懂,努了努嘴,又问:“平民百姓家的儿子也要这么早起上学么?”
懿兰有些恍惚,想起入宫前清河县披星戴月耕作的农民,想起跟着她爹读书的那些书生。她摇了摇头:“他们不用。”
“那我下辈子也要做平民百姓家的儿子,睡到天亮!”
懿兰低头看他一眼,哼笑一声:“平民百姓家的孩子更苦。天不亮就要扛着农具去田里,太阳落山才能回家。连年耕种,脊背都直不起来。一年到头得那一点粮食,过半还要交租交税。若是遇上天灾,更是饿殍遍地。”
承启听得有些懵,反应了片刻才说:“那我将来要叫他们不再这样辛苦。”
懿兰听了有些讶异,眼角有些酸涩。她伸手将承启搂在怀里:“好孩子,你是母妃的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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轿辇行至上书房,懿兰跟在承启身后走进去。
“您今日晚了两刻钟。”说话的是傅仪宁为承启选的先生之一,兵部尚书兼太子少师,穆和迎。
承启抿唇作揖:“请先生责罚。”
懿兰踏过门槛,朝穆和迎微微颔首:“穆大人。”
穆和迎看到懿兰立刻绕过桌案,至懿兰跟前躬身行礼:“微臣参见颐妃娘娘。”
“穆大人有礼了。今日是本宫身子不适,延英殿诸事杂乱,才误了送皇子过来的时辰。本宫自觉有愧,特来道歉。”说罢懿兰便朝着穆和迎躬身行了作揖大礼。
穆和迎忙推拒:“娘娘言重了,既然事出有因,遣下人回报即可,怎敢劳动您来呢?”
“天地君亲师,您是承启的先生,如何罚他都是应当。可本宫一个妇道人家,只是心疼孩子,所以情愿前来,先生不必介怀。”
“娘娘虽是慈母,却见地不俗,皇子在您身边长大,必能成材。”
懿兰笑了笑,又嘱咐了承启几句,才姗姗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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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初现,洒在层层琉璃瓦上。
时辰刚好,懿兰便吩咐直接去两仪殿给皇后请安。
“昨日是谁人侍寝?”
夏风答她:“皇上昨夜去了朱镜殿看望荣珍公主,前几日都是玫嫔侍寝。”
懿兰听了哼笑一声:“如此皇后又要头疼了。”
夏风听了压低声音道:“玫嫔得宠归得宠,却是身子不好难有身孕,不足为娘娘惧。玉嫔、瑢嫔、璐嫔虽也在皇上跟前得脸,却是不比娘娘的,婉嫔与玲美人更不必说。如今这宫里,原是娘娘一枝独秀。”
懿兰听了心下满足,却又想起一桩事来:“濮真送来的人入宫了?”
“昨儿午后入的宫,皇后安排住在凌烟殿。”
“想来今日就能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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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两年前傅仪宁大封六宫,晋了徐氏、罗氏、尹氏与玉叶的位分,又由皇后一力操办册封礼后,陆灿便收回了皇后之权,日常召妃嫔晨昏定省。
她这么做还有另一层原因:傅景恩缠绵病榻,没法跳出来驳她的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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懿兰一进殿内,就听见婉嫔罗虞在与众人谈论着濮真送来的美人。
懿兰笑着落座问她:“姐姐是已经见过那凌烟殿里的美人了?”
婉嫔掩嘴而笑:“只是昨儿远远瞧见一眼,看不真切。就是不知道皇上打算给人个什么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