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娘。”赵何成跟着她来到了灶房。这屋子狭小的赵何成几乎站不下,站下了也转不了身。光线穿过窗子照进来,空气中满是飞舞的灰尘。
赵何成拉过小板凳坐下,仰头看着准备生火烧水的秦翻。“秦大娘,我说咱们俩有缘,你信不信?”
秦翻不说话。
赵何成道:“我知道,你曾经有个妹妹,可惜幼年就夭折了。”
赵何成缓缓道来。秦翻是老大下面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十年前大旱数年,饿殍遍地,百姓易子而食。秦翻因为天生力大无穷,家里全靠她干活养一家人。
可是娘和爹爹太饿了,每天汤里只有几粒米,汤水比口水还要清亮。弟弟天天哭啊哭啊,脖子细的撑不住头。
小小的妹妹每天早上都抱着秦翻的腿,渴望她早点回来,却从来不会说出口。她知道阿姊的辛苦,恨自己不能代劳。
有一天,她偷听到爹爹商量把她卖掉,换点肉吃。那天早上她鼓起勇气,求阿姊早点回来。
秦翻同意了。她抱了抱妹妹只剩一把骨头的身子,承诺她一定早点回来。
可是那天,她发现了一颗长在山崖边的药材,为了采药不小心滚落山崖,直到半夜才赶回家。
家里弥漫着一股陌生的味道。秦翻打开锅盖,竟然看到了一根骨头。
她恍然明白,屋子里飘荡的是肉的香气。
娘、爹爹、弟弟睡得安稳,唯独少了妹妹的身影。
秦翻发了疯一样跑了出去,她跑了整整一夜,受伤的腿鲜血淋漓。从黑夜无边找到天色发白,她找到了。
找到了死去的妹妹。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妹妹在朝她笑,笑着笑着留下泪,问她为什么不早点回来。
她撕心裂肺的惨叫传遍了整个旷野。
“后来我跑到山上,呆了一年。再下山时,所有人都没了,娘、爹、弟弟。屋子里的灰有这么厚。”秦翻比划着,看向赵何成,突然突兀的笑了。
赵何成伸出手,坚定地抱住了秦翻。“你若是不嫌弃,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你的姊妹。你还会有千万个姊妹,千万个并肩作战的伙伴。我们会永远陪伴,直到死亡将我们分离。”
秦翻的眼泪落在赵何成的头发上。灶房中光线灰暗,赵何成却像发着光。
“咔哒。”秦翻将大门锁上,凝望着自小长大的老房子。
赵何成说的分毫不差都是她从前的经历。她不知道赵何成是怎么得来的消息或许她真的有通天彻地之能,能够看到人的过去。
不知道赵何成是否看到,她从山上下来后回到家中看到的惨像。
“主人。”她牵着无尘,老实地跟在赵何成身后。
赵何成哭笑不得,道:“不要叫我主人。我叫赵何成,日后是你的将军,你可以叫我大人,但不要叫我主人。”
秦翻搓了搓手,有些呆滞:“您、您是将军。”
“对,”赵何成温柔地说,“你以后也会是将军。”
非剑挑了挑眉,默默扫视了一圈秦翻的身形。想要当将军只有一身蛮力可不行。为何主上笃定她能当上将军?莫非主上真的多了些奇怪的能力。
赵何成揽着赵无喧的肩膀把她拉了过来:“她叫赵无喧,是我的妹妹。”
秦翻张嘴喊道:“小大人。”
“噗——”非剑差点喷了出来。
赵何成又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不是小大人。你是我的属下,无喧没有军职在身。你们或许有品级的高低,但没有尊卑贵贱之分。你叫她县主就好。”
她指着自己的爱马无尘,笑道:”秦大娘会骑马吗?”
秦翻慌忙摇了摇手:“草民哪里会这个。”
赵何成道:“无妨,今日不会,明日也就会了。”
她们四个人牵着马在田间小路上缓缓向阳城的方向走去。赵何成拔下两根狗尾巴草,塞进赵无喧嘴里。
赵无喧学着阿姊的样子,用牙齿咬住草茎,毛茸茸的狗尾巴上下晃动。小女孩露出开心的微笑,一双黑沉沉的眸子弯成了月牙儿。
赵何成揉了揉她的脑袋。
“大人,”秦翻忐忑不安,“我跟着您走,田里的庄稼怎么办?”
说到这儿,赵何成忽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没关系你今日跟我去军营报道,明日再回来收割便是。”
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道:“不过我看你们这儿的粟米穗儿,似乎比别的地方也要大一些。看来你们这个地方的风水格外不错呀。”
秦翻道:”我们这儿若是风调雨顺,确实产量不错。只是这几年战乱,再多的粮食也留不到自己手里,该饿的还是饿。”
她伸手折了一支粟米穗儿,道:“大人观察入微,竟能发现这粟米穗儿与众不同。隔壁村有一个女子叫金素,我们都从她那里买种子要比自家留的种子好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