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石阶,王银蛾一眼看到树影下的人,神色微愣,随又冷着脸经过他,假装没看见。
没走几步,身后跟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她抿了抿唇。
“银蛾——”
王银蛾猛地停下,回头道:“梁月庭,你做什么?”
梁月庭神色委屈:“客店老板把我赶出去了,我没地方住,可不可以带我去你家?”
夜色泠泠,寒凉入骨。王银蛾以为自己几乎听错了,差点气笑:“你没有地方住?骗鬼呢!”
“是真的。”梁月庭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张契约给她看。
王银蛾浅瞥一眼,说道:“你可以找琴情拼床。”
“不要。”
“你这不要,那不要,到究竟要怎样?”王银蛾眯起眼,眸中戾气越来越重。
“我要去你家住。”梁月庭说完,飞快地低下头,他也知道这话说出来不好意思。
王银蛾一愣。随后落寞道:“我没有家了。”
梁月庭抬首看来,掩饰不住的惊诧,半天,才轻道:“我要跟着你走。”
“你的脾气可真犟。”她轻叹一声。
先前和长老那一阵对着干,王银蛾满脑子都是愤愤不平,早忘了和梁月庭间的矛盾,只顾着暗骂长老去了。
见他如此固执,王银蛾也懒得再多说,转身继续走,边走边道:“我可以接纳你几日,但你之后要自己找地方住——”
梁月庭立刻欣喜:“真的?”
听见后面传来一阵笑声,王银蛾也跟着笑了。
她像是喃喃自语:“……真好。”
梁月庭没听清,追来问好什么,是让他住进来好吗。下一秒,挨了王银蛾一个白眼。
王银蛾盯着天上月亮,轻叹:“我是觉得,从未如此舒坦过。”
扭头一看,梁月庭还是一脸茫然。
王银蛾心血来潮,竟然和他说起实话:“以前逃婚的时候,我总是想,这天这地那么大,为何没有我的容身之处?如今,我和族里长老闹翻,我以为什么也没有了,可是刚才你让我想起来,我还有一个小破落院子。梁都城那么大,可我还是有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
晚风融融,吹动着衣摆摇曳不止。
王银蛾忽向前大跨一步,接着一步又跨一步,神采奕奕。
眼看她的身影即将在夜风里消去踪迹,梁月庭连忙追上,抓住她衣袖,轻声说了句什么。
“是啊。”王银蛾听后瞥他一眼,应道。
两人磨蹭地走回租赁的院子。
到了家后,王银蛾这才想起屋里棉被不够用,往常都是她一个人住,看来以后还是要备一些多余的被子之物。
“我这里简陋,你将就着睡东屋,睡一夜硬床板吧。”
虽说让客人睡冷硬的木床很不地道,可她只有一套被褥床被,总不能让自己挨冷吧?这天气虽也不冷,可她毕竟——总之,让谁受苦都不能让自己受苦。
叮嘱完,王银蛾假意打了个哈欠,就说要去洗漱,之后匆匆躺下。
至于梁月庭,他像在自己院子似的,闲散坐在空荡荡的院中,四下打量,看着她来来回回打水洗漱。目光紧追着王银蛾,恨不得变成苍耳黏到她衣角,一起飘进屋里。
梁月庭如愿以偿,却暗地打算赖在她院子里不走。
听到房门合上的动静,他忽然一笑,手指轻勾,厨房里的茶具自个清洗干净,灶坑里噗呲燃起火焰,水缸里的水化成小细蛇哗啦游进水壶里。
水在沸腾,柴火噗呲地响,正屋子里传来细微的呼吸。
他单手支颌,望着简陋的木窗子出神。
王家院子里的事,他都知道啦。
不知道她挨了巴掌的脸还痛不痛?想是很痛的,她自己说再也没有家了。这话不知为何戳痛了他。
“咕噜——”
梁月庭慢条斯理地端起茶壶,开始泡茶,手法老道。
这一夜,月色很美。
梁月庭并不想睡觉休息,一边泡茶,一边思考着一些事情。如今他的法力总算恢复,可是之前突然的失灵依然是块巨石压在心头。
茶杯壁烫热了,梁月庭突然想起,重伤在床之际有次王银蛾给他吹的笛子。他索性拿出一支玉笛,足下轻跃,飞至屋檐上,呜咽地吹起来。
笛声潺潺,月光若水流泻进窗漏。
王银蛾没有睡,只是硬躺在床上,感受着冷硬。
听到笛音,她无声爬起来,伏在窗沿,望向空荡荡的庭院。
其实,她有些后悔,早知道该忍几天,至少也得等她爹下葬后再摊牌。可是,她天性急躁暴戾,总会把事情弄得麻烦。
看来,这次她是再不能回去了。
一夜未眠。
翌日,起床时,身体猛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