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月亮逐渐泛白,像一条细窄的鱼翻个面,把肚子对准人间,于是在那流光转瞬即逝的细鳞片上,她瞧见一双眼睛,是谁的呢?
思绪繁复如絮,只随着夜风徐徐荡开一层又一层涟漪般的藻草。
“大小姐!”
街上突然响起一声刺耳突兀的叫喊,随后人群的惊呼声、跑动声,嘈嘈杂杂聚在一起。
王银蛾探头下望,和沈微经对上双眼。她心下了然,原来是沈家姐妹。
沈微经穿着一身海棠花色的衣裙,鬓发斜坠,脸上微微透出苍白的神色。她身旁,沈玉篇气得俏脸通红,一边扶稳她,一边要作追势,却被沈微经一只芊芊素手拉住了。
视线放远,人群中一个长相寡淡的褐衣男子正朝市场外狂奔,神情威吓,手里似攥着什么东西。
王银蛾眼神一冷,倒掉手里的茶,拿茶杯向他掷去,动作流畅宛若在做投壶游戏。
好在男子跑得不远,茶杯正中他后脑勺。
噗通——男子应声倒地。
底下的人群发出一阵惊慌失措的喊叫。
她微微笑着。
那褐衣男倒地不起来,手中仍紧攥着一物。
管理市场的官吏总算赶来了,把看热闹的人群挤开,蹲下身子查看褐衣男子的情况。
“死了?”
“没死,晕过去了。”
“吁——”
官吏扳开他的手掌,取走那个钱袋,再扫向茶楼二楼,又看向沈微经姐妹,抱拳道:“沈大小姐,沈二小姐。这是你们的东西?”
沈微经细声说:“是。”
看来她吓得不轻。
王银蛾侧首支颌,百无聊奈地望着对面窗户,忽听见官吏问她:“王大人,你刚才出手了。我们需要你到书记署做个记录。”
她一听,拧起细眉,早知道就不出手了。总之,这人是在西市里,会有管西市的官吏处理。
“书记署在哪里?我这茶才刚喝上呢。”
官吏赔笑道:“书记署就在隔壁街上,大人不若做笔录了再回来。小的也是秉公办事,免得上面纠察起来,回答不出个什么所以然。”
王银蛾微笑道:“我怎会为难你呢。请稍等。”
说罢,她起身向楼下来,付了钱后,直出茶楼。
这时候,地上被茶杯砸晕的男子唔地声清醒过来,瞧见那些个穿深红衣腰佩弯刀的官吏,吓得一激灵,腾地从地上爬起来就求爷爷告奶奶。
“小人是一时鬼迷心窍,才动了妄念。求大人饶命!”
旁观的人群里,有人哼声道:“我看你分明是见沈家小姐心肠软,不会追究,故意抢人的荷包!”
那男子狡辩道:“小人家里老母重病,急需用钱!”
“呵呵,我看是你在外面养的小的急需用钱,别什么事都往你老母亲身上推!”
“这年头孝道都被你们这种人给败光了!”
人群愈发义愤填膺,好似个个都完美无瑕,是圣人般的人物。
王银蛾抿抿唇,走向沈微经姐妹。
“慕光。”沈微经看见她,提起一点喜色,向她走来,牵住她手。
一旁的沈玉篇看了看二人,没说话。然后对那抢劫的男子呸道:“我家姐姐人是好,但也不是任人欺负的!赶紧把这人抓进大牢!”
群人应和道是。
正当官吏要抓捕这人时,沈微经突然出声阻止:“算了。这人真有老母,若是进了大牢,他母亲怎么办?”
沈玉篇嘟嘴不满,忙道:“姐——这种人怎么能轻易放过他!”
然而沈微经不为所动。
那位已被逮捕的褐衣男子脸上逐渐透出轻松的神情,一双眼珠子左右瞟动,似乎觉得有利可图。
王银蛾突然道:“沈大小姐不追究,我要追究。”
“为何?”
“微经,我知道你是好意担心他母亲。可是这种人是会孝顺母亲的人吗?而且大晋朝法律规定,凡抢劫者杖五十,羁押三年起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犯了法,那就应该受到惩罚。”
男子气恨地打断她:“我坐牢了,我母亲怎么办?”
“这难道不怪你?知法犯法,咎由自取!”她微一冷笑,“你不坐牢,不就是昭示天下人,但凡家有老幼者,犯法皆不追究。那其他的人是不是会效仿你今日的作为?”
男子听完,面色惨白,渗出了一身冷汗。他千挑万选下手的对象不错,可是却碰上一个硬茬子了。
王银蛾向市场的官吏点点头,随后那男子就如一条躺尸,被人架走了。
风吹动她的头发丝,脸上一阵瘙痒,她伸出手去拨头发。
这时,一只芊芊玉手伸来替她把不听话的头发丝拨到耳后。
王银蛾扭头看去,却是沈微经,她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