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曦未出,队伍始发。
林间雾气弥漫,车轮碾过路面石子发出骨碌滚动的声响。
王银蛾双眸合上 正靠着马车壁小憩,怀里抱着一包纸袋,甜滋滋的香气偶尔透过纸袋缝隙飘进鼻翼。
整辆马车中只坐了两个人,除了她,便是柳相如。
登车前,她环顾四周也没瞧见柳老爷的身影,便猜测柳相如之前骗了她,定是柳相如和柳老爷闹了一阵矛盾才得以留下。
春日的清早,空气还泛着冷意,王银蛾虽闭着眼却如何也睡不着,好一会儿,窸窣坐直身子。
瞧见柳相如时不时偷觑她一眼,王银蛾开口道:“你看着我什么?”
“我——”柳相如迟疑着,一袭云锦作的湖蓝衣裳包裹住她枯瘦纤薄的身体,发饰虽然梳的一丝不苟,发髻上还插着一支玉簪,但整个人却精神怏怏。
王银蛾转了转眼珠子,将怀里的这包糖递到她面前:“请你吃糖,拿一些走吧。”
这包糖果是梁月庭早上塞给她的,也不知道他是从哪个地方弄来的,糖果味道带着花果的香甜。
谁料,柳相如却只盯着纸袋,并不动作。
突然,她道:“先前的那件事,我向你道歉。另外,我已经放弃梁夫子了。”
王银蛾讶异地挑眉,仔细打量着她的神情,好似不敢相信。
柳相如一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宁可和家里人闹翻,也要为爱出击,可惜在欢喜城里被艰苦的任务劫磨半个多月,人都瘦不成样了。
“我并非是因追求梁夫子太艰难而放弃,而是我认清了现实。”
王银蛾仍是茫然的表情,这让柳相如不禁有些气恼道:“我以前想,只要肯拿出全心全意的付出总会换来别人的真心,可是……
梁夫子人很好,可是他不会在我每次遇见危险的时候挺身而出,也不会担心我受伤而送我防身的法器,更不会在繁忙的任务中抽身带着我单独去外面玩乐。
即使我一直追在他身后,他也不会看见我。既然明白了这样残酷的事实,我又何必再往下陷?”
那双因暴瘦而深凹的眼睛直直望着装着糖果的纸袋,一种悲伤从眼底流淌而出,化作绵密的泡沫,在昏暗的马车中折射出耀眼的光芒,然后破灭。
天气是冷的,清爽的,连带着她的悲伤也染上清醒的冷意。
王银蛾抿紧唇,本来还想调侃柳相如两句,可是望见她的眼神,顿时自己也说不出话来了。
“其实,我很羡慕你,可以拥有属于梁夫子的特权。”柳相如轻声说着,突然抓起她的双手,握紧。
王银蛾不动声色地抽回手,道:“柳相如,你今天这样子有些吓人。”
柳相如笑了下,坐直身板,语气忽变:“其实作为女人,我们应该多少都互相了解。你当初说有自知之明,不会缠着梁夫子之事如何解释?”
“你不甘心。”王银蛾一针见血。
“对,我虽然放弃了,但却不甘心!你是不是在骗我?”
王银蛾微吸一口气,笑道:“我可没有对他死搅蛮缠,可是落花有意,我非流水,岂能无情?就算没有我,你也不见得能得偿所愿。”
柳相如冷冷道:“这我知道。只是我总感觉你待他并不如我待他真实,希望你以后能用一颗真心对待他。梁月庭是个很好的人。”
“原来你是当劝客的,”王银蛾笑眯起眼,思索片刻后道,“若我有一颗真心,我一定早就全付给他了,不用你来操心。”
马车里的谈话声虽然压得极低,可是仍逃不过梁月庭的耳朵。
他本是想隔绝马车里的谈话,不想恰好听见两人在谈论自己,当下一愣。
冷不防听见王银蛾最后那句话,心底竟蓦地一软,他还未反应过来,唇角已先快脑子一步上扬了一点弧度。
身旁那位负责护送工作的侍从见此,好奇地问道:“梁仙师,有何喜事如此高兴?”
梁月庭反应迅速,望望天:“今日天气应该不错。”
“对啊。”
趁着那侍卫扭头看向别处,他立刻深呼吸一下,恢复淡然的神情。
因为轻装赶路,队伍行进很快。到了第三日早上,卷烟城城门一开,一行队伍便驶入城中主街。
先去衙门那里交差,然后护送的队伍原路返回,至于王银蛾等就各回各家。
这会儿,晨曦朦胧,偶有城中门户里传来一两声狗吠和鸡叫。
走在街头,空气清冷逼人。
身后追来一人:“慕光,你等等我。”
王银蛾停步,转眸。
很快一道高挑的青衣男子出现在她左手旁,衣袂、发梢被雾气濡湿,湿漉漉的,只那双眼睛越发清亮了。形容狼狈,却不掩半分俊秀,只像雨水洗净后的美玉愈发温润出尘、夺人心魄。
也许她当初选中他也是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