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云密布,天色暗沉,黑压压积下来,似穹庐将倾。
水云苑依山而建,占地何止万亩,简直比禁宫还要广阔,相传此处曾繁盛一时,乃冶游盛宴之地。
只不过它现在破落了,可供人用的庭院屈指可数,但有无数荒僻的角落,每逢夜色,它们就像幽深的黑洞,随时准备吞没任何一个误入的人。
夏天的池水晒了一天,到了晚上都还是热热,水藻浮在上面,积成了厚厚的一层,散发着浓郁的水腥气。
这层屏障被骤然破开,肮脏的池水溅上麒麟纹金项圈,打湿了昂贵精细的衣料。
它们就像它们的主人的一样,被按进脏泥里,挣脱不得。
惨白月亮的冷辉斜照下来,司承云冷眼瞧着池水上荡起的一圈圈水波,直到听见咕噜声才擒着小孩的后领,把他的弟弟一把拎出来。
“司启宸。”他叫了二皇子的名字。
二皇子呛了水,池子里的脏东西卡在喉咙里,他惊恐的看着阴影里的司承云。
他满脸阴霾,让人摸不清情绪,只有一双眼亮得惊人,残忍、嗜血、冰冷、镇定。
是,他就是镇定,就跟那天夜宴,他听到司启宸耻笑他不会说话时是一样的眼神。
原来那时,他就已经预定了他的死期。
“你……”司启宸靠喉咙发声,嗓音呕哑。
“这个名字你真的担不起。”
司承云沉静地看着他,摁着头,果断把他再次按回去。
司承云老练冷静得像一个娴熟的刽子手。
他的手铁钳一样箍着司启宸的后颈,已经开始无聊地去看池边结满青苔的顽石。
估摸着差不多了,他再次提出司启宸。
这个弟弟已是半死,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更不要说是呼救。
很好。毕竟司承云还有一些话要交代与他。
“来,哥哥告诉你,我周室何以齐家,”他的脸贴近司启宸,丝毫不嫌弃他青白僵硬的脸、缠满水藻的乱发,他笑意柔和,温热吐息喷洒在司启宸耳畔,嗓音低哑缠绵,“那就是嫡长为先……”
“庶孽不可留!”
他单手把年幼的弟弟摁到水里,垂眸淡漠地瞧着,直到亲眼确认——他死了。
司承云悠悠放手,闲庭信步地离开,就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毕竟如约而至的大暴雨会很快隐藏他的痕迹,只在眨眼间,一条枉死的生命就仿佛从未存在。
……
二皇子失踪了,连同他身边侍候的小太监,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大雨一连下了两天,连绵不绝,那倾盆之势,却似永世不歇。
淑妃的心也随之愈来愈沉,她彻夜难眠,几乎哭瞎了眼,宫中带来的侍卫倾巢而出,然而冒雨找寻,水云苑又占地极广,一时半会儿是无法翻遍这座皇家园林的。
陛下已下了调令,命令禁军和兵马司巡防兵作速赶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如此大的阵仗,就连皇后和太子的居所都被淑妃带人搜查。
她俨然是疯了,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赶来,淑妃不必任何人代劳,冲上前就揪住司承云的领子。
她红着眼尖叫:“是你!是不是你?!”
司承云被她从椅子上拉起来,作画的笔墨被打翻,五颜六色的颜料也被泼洒地到处都是。
韩竹漪一袭碧衣,顷刻染花。她十分愕然,仓皇地去看司承云。
司承云被淑妃抓着,清清瘦瘦的少年,已是与这位庶母一般高了,但他的骨量仍很单薄,对比之下,看着很孱弱。
对面的女人咆哮着,他口不能言,只得默默把头偏向一边,玉石般光润莹白的脸容,神情哀戚,眼尾却是已经红了,泪水含于眸中,也是将坠不坠。
“淑妃娘娘,二殿下失踪一事绝非太子殿下所为,”韩竹漪鼓足勇气上前,送上一副画,“太子殿下今日还为二殿下画像,以助您早日寻回麟儿。”
淑妃猩红的眼扭曲地看向韩竹漪,她一把抢过那张已被污迹沾脏的画像,而后不由分说地一巴掌打到韩竹漪脸上。
“贱婢,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韩竹漪被着猝不及防的一巴掌打得耳朵嗡鸣,头脸偏斜,鲜血顺着嘴角流下,她后知后觉地尝到腥甜,这才意识到,她流血了。
一只手从后面拥住她的肩,司承云垂眸看她,一方巾帕拭上唇角,有淡淡的沉水香味,温和清淡,润物无声。
他手上的动作很轻柔,神情却冷峻,眉头轻锁,看着她逐渐肿胀起来的一侧脸。
韩竹漪心里一软,摇头说:“我没事的。”
司承云像没听见那话,他阴沉沉地看了淑妃一眼,一瞬又移开目光,按捺住心内的轻蔑。
——疯妇。
成不了气候。司承云给她暗下批语。
淑妃抱着那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