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北方宛国的美人银发乌瞳,肌肤胜雪。
她初来大周时,身着浮光锦,轻纱覆面,满头银白色的长发如瀑落成,纤尘不染,双瞳却像一对纯净无暇的黑珍珠,隐约透出虹光异彩。美目流盼,一瞬千年。
先帝毫不吝啬地夸赞她“冰作质,月为魂”,因为她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漂亮女人,她是宛国供奉的圣女,也是他的战利品。
宛国多次犯境,烧杀抢掠,周朝几代皇帝对此毫无办法,先帝却能以雷霆之势杀入宛国,直逼其国都,迫使几代宿敌战败投降,他当然要放肆炫耀敌国送来的战利品,以此彰显自己的功绩。
先帝有他雄才大略的一面,也有刚愎自用的一面,他居万人之上,四海臣服,无上的权力让他独断专行,无所忌惮,凡所喜爱,皆肆意玩弄,予取予夺。
他把异国的圣女当作一个稀罕的漂亮玩物,面对这样的男人,被夺取的对象通常只有两个选择,杀了他或自杀。
圣女选择了后者,她以死亡拥抱故国纯洁的神灵。
司阳的母亲在生下他后自焚宫中,她的离去再次震惊了周朝。
这一举动让先帝十分恼火,藩妃留下的孩子无人胆敢接管,于是司阳也被送到了福康宫。
福康宫里除了司寒笙没有别人。
两年过去,他那时也不过是个九岁的孩子,只是勉强活着不至饿死已足够艰难。
很难想象,他是怎么把司阳养活的。
微时相依为命的兄弟情分对一位帝王来说绝无仅有,尤其是对高阳帝这样一个得位不正,杀兄弑父的人来说,更显得弥足珍贵,所以说司阳是他最信任的人也不为过,毕竟哪怕他与司承云父子之间,除了血缘牵扯,连面都很少见,而司阳可是他一手带大的!
遑论司阳的异族血统。他的生母是宛国女人,于皇位,他名不正言不顺,于周室,他又是先帝的儿子。
司阳身份尴尬,游离在权力中心之外,却又无限接近这个漩涡,他实在是很好的……一把刀。
可这把刀有颗佛心。
月绯看向司阳,两人并驾齐驱,从侧脸看,他眉眼深邃,山根高耸,轮廓极为锐利,是那种锋芒难掩的英俊,一看就有异族人的血统。
但当他目光转来时,眼神又平和温厚至极。月绯仿佛透过他漆黑的眼睛想象到了异国圣女眼底的虹色,那黑珍珠般的光彩。
司阳穿着一身玄色圆领袍,臂韝束袖,腰间扎束革带,无一丝赘余,整个人看起来硬朗矫健,肩宽腰窄。
他衣袖包裹下的手臂修长有力,握紧缰绳时会在不经意间显出结实的肌肉线条。
月绯看到他的手,手背宽大,骨节凸起,用力时青筋鼓起,修长五指蕴藏着蓬勃的力量。
月绯眉头突突地跳。
他习惯性拨了拨佛珠,粗粝的指腹掠过光滑的珠面,用那副低沉平稳的嗓音问她。
“怎么了?”
他无欲无求的表情让月绯莫名觉得很刺激,她如同触碰禁忌般匆忙避开他的视线。
“殿下可曾听闻辽东境内匪患猖獗?”
月绯的语气正经得不寻常。
“有所耳闻。”
陈牧野就是靠这玩意儿出名的,司阳没可能对此一无所知。他说:“不过我们自清都而来,官府车马,他们也敢擅动?”
司阳从入行伍都是在正规军里混的,哪怕是最不成体统的纯教,麾下也有几万人马,真正交战起来也算有章有程,他显然是没把几个山旮旯里的土匪看在眼里。
月绯闻之苦笑:“怎么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