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琅面染薄红,随手将东西解下来,搁到静临掌心,“你喜欢?送给你。”
静临提着鎏金球到窗边,对着崭新的晨光细看,“这里面是什么,好像是符篆。”
“哦,大概是。这是母亲去庙里求来的,说是能辟邪除妖,消弭业障。……怎么,你不信这个?”
他忽然发觉静临此刻噙着个很厉害的笑容,眸中的艳光像是带着钩子,“其实我也是不信的。若你不喜欢,我不戴了便是。”
静临将那小球掷还给他,依旧是笑着,声音却已是冷冰冰的,“什么业障?是我这个业障罢了!”
谢琅一惊,“你这话什么意思?”
静临一扭身,已伏在几上掩面而泣了。肩膀一耸一耸,髻上的银钗跟着轻颤。
谢琅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哭弄得手足无措,半晌往前挪了一步,折了腰,伸出手轻轻抚她的背,“我实在是不解其中缘故,你好歹教我弄个明白。”
静临抬起脸来,眉目蹙成烟堤垂柳,睫上犹带着泪珠,“你不明白?自个儿去前院看看就明白了,何必在这里与我饶舌!”
谢琅大致猜出怎么回事,小心试探道:“她也有一枚,对么?”
静临的泪珠串成了线,噼里啪啦地顺着两腮往下掉,哭得人心里酸软,“还说你不知道!”
“静临,”谢琅实在冤枉,“我发誓对此事毫不知情,若有半分欺瞒,天打五雷轰,不得好——”
静临的手覆在了他的唇上,尽管隔着一方崭新的帕子,他也觉得四肢百骸有一瞬间的酥麻。
“你也不要在我这里赌咒发誓,”她仍没打算放过他,“咱们之间,总归是我高攀了你,你不说,我心里也明白。你做下的事情,我不知道的可多着呢。”
谢琅语塞,默了半晌,“请郎中一事的确是我的错。我想的是,她早日康复,也好早日启程离京。怕你多思,便没有告诉你。”
“多思?呵!一个是未过门的妻子,一个是病痛缠身的岳母……你们才是一家人。我算什么,我娘殁了,家没了,什么都没有,心里想得多些,还要被人说是多思……”
静临的哭诉是徽州五月连绵不绝的黄梅雨,恼烟撩雾,浮翠虚岚,望断行云无觅处,梦回明月生南浦。
谢琅依稀从她的泪眼中辨别出一点真心,一颗心便也被这黄梅雨淋得潮湿了。
于是便弯下了只跪君亲师的一只膝盖,蹲跪在她身前,“要如何才能原谅我?”
黄梅雨抽抽搭搭地止了,“你去把她那个要回来。”
谢琅听到自己的脑子“嗡”了一声,似有高柳乱蝉嘶。
“我们把这个扔了便是。你若想要,咱们一起去求一对更好的,一人一个戴着,再无旁人的事。”
“不,我只要这个。”
“……一定要如此么?”
“你不肯?”
黄梅雨又泫然欲落。
谢琅叹了口气,只得站起身来,去前院讨要冉宝儿的镂空鎏金球。
“等等。”静临叫住他,面上已云开雾散,眸子被洗得发亮,“我同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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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临与谢琅在一处,翠柳被名安带走,玉颜堂里就只剩下银儿一人。
好在她是个安静的性子,并不觉得这样的时日寂寞,铺子里没有客时,便整颗心都钻到医书里。
雅红带着七八个粗壮婆子闯进来时,银儿还满脑子都是配伍禁忌和药效药性,呆了一瞬才出来询问,“你们是?”
几个婆子怒目看过来,气势汹汹,颇有冲上前撕了她的架势。
银儿明白过来,这些人是来找茬闹事的。
雅红心里微微有些不落忍,用眼神阻止了那几个戆头戆脑的货,陈下脸道:“贵店的安神药吃坏了人,姑娘倒好意思问我们了!”
银儿心陡地一沉,快速回想那安神丹的方子,心里确认了几遍没有问题,方才开口,“原来是这位夫人,我记起您来了。如果没记错的话,您说的安神药是不是这个?”
她转身走回柜后,从左侧货架上取下一枚圆圆的蜡盒,递到雅红面前。
雅红看了一眼,“就是这个!我们夫人原先只是夜间睡不安稳,服用之后不但没有缓解,反倒添了心慌口干、惊悸盗汗的毛病,这几天更是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你说,不是你这药的问题,还是什么问题?”
“怎会如此?我这里不是药铺,卖的也不是成药,而是寻常的滋补品。这安神丹里添加的酸枣仁、茯苓、甘草和桑葚等,都是寻常滋补药材,若非体质特殊,或是有旁的病底,决计不会出现你说的症状。”
“呦!这会儿又说你不是郎中、这里不是药铺了,你店门口写的什么’药食同源’、’内外协调’是放屁?”
一个婆子粗声粗气道,言语十分粗俗,银儿的脸一下子气红了。
另一个婆子嘎嘎笑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