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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德殿弑父(1 / 2)

你从来认为,鄂顺是个有福之人。

他要雨,朝歌就连日阴沉着天;他想父亲,父亲就真的从万里之外赶来,坐在龙德殿上。

明明所得皆所念,胸腔里的那颗心却仿佛被谁攥住了,连跳动都要小心翼翼。

他的父亲,穿着和南鄂旌旗一样颜色的衮服,像一团火一样坐在那里,让他移不开眼睛。

父亲的胡子长长了,眼角垒起细密的皱纹,老了,却还是那副不折不屈的样子,即便在大王面前,仍然箕踞而坐,只顾饮酒吃菜。

你学着别的宫女,规规矩矩地给这个刚硬的老人斟酒,手止不住地发抖。老人注意到了你的动作,体贴地接过你手中酒壶,自斟自酌起来。

殿内烛火百余枝,暖和啊,为什么要发抖呢。

你发着抖,心里突然涌起一个念头。

这世上,究竟有没有神仙?

念头刚起,你就觉得自己可笑。神仙明明无处不在,杨戬、哪吒、仙长,还有曾经的姜子牙。

可既然神仙多如牛毛,为何世上的苦楚还是如此之多?都说神仙法力无边,擅渡苦厄,可朝歌的空气和河水中,充满了各式各样的眼泪,都快苦得没边了,神仙为何,不肯伸出援手呢?

离家的幼子,曾躲在宗庙的阴影里,学巫祝起舞,渴盼着能通鬼神,只为了向神仙祝祷,让他离散的亲人平安长乐。

神仙可曾听闻?

若听闻,为何要装作不闻,将父与子置于此般境地;若不曾听闻,那些广大的神通,仅仅是用于为自己谋长生吗?

不知啊,难知啊。

忽地脑中有声音破开混沌,是仙长授道时,将戒尺磕在你脑门上:“蛮蛮向来聪慧,为何一直不曾明悟这个道理?”

是了,这些问题,你在长云丘上曾问过仙长的。

他用戒尺的一端点了点头顶那片喜怒无常的天空:“神仙、凡人、精怪,都要仰仗这片天啊。天降甘霖,粮食才能生长;天赐日月,人间才有晨昏。天若是要你死,莫说凡人了,就连神仙,也是要去赴死的。”

“此乃,天道。”

所以,如今的天道,竟是要让那个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少年,和他思念已久的父亲,彼此相残吗?

四个质子都已被殷寿驱逐着站到了自己的父亲面前,在他们父亲身后,是他们的百夫长,手执利刃,像一群伏待扑杀的猛兽。

高台上的那个王残忍地微笑着,说:“你们忘了冀州城下的苏全孝了吗?你不杀父、父必杀你。”

你的心霎时烧起来,目眦欲裂,但还是不敢抬头。

那个冠冕堂皇的王是如此善于挑拨人心,你憎恨他,但此刻有比憎恨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你匍匐着,慢慢往鄂顺的方向挪动,心中不断默念着妲己教过你的种种。

只要你的指尖捏住他的披风,他的魂魄就有了支点,能够顺着你的引导,来到这具小宫女的身体里,而你将成为新的鄂顺。

此后的事,就再多求一求仙长吧。长云丘上移魂挪魄的术法如此之多,总会有办法的。

只要他活着。

你匍匐着,目力有限,听觉因此敏感起来。

噗呲,是剑锋没入皮肉的声音。

侍女们尖叫着,殷寿的声音痛快得像刚饮了一坛佳酿:“崇应彪,你现在是北伯侯!”

顾不得了,顾不得了,能救一个是一个。

你慢慢爬过去,眼见得指尖要触到那片柔软的披风,它却忽然像飞蛾一样,扑腾一下飞走了。

“笨蛋!”老人站起来,喊得撕心裂肺。

变故发生得如此之快,你甚至忘了再扑上去够一够那片飘远的披风,就木在原地抬起了头。

你和鄂顺见面时,几乎都是抬起头看他的。

从刺骨的河水里爬上来,蹲在路边脱湿衣时,抬起头看他给你披上披风。

瑟瑟发抖地蜷缩在榻边,抬起头看他手执滚灯,给你跳辟邪祛祟的舞蹈。

躲在小屋的黑暗里,抬头看他将萤火放遍,然后笑着问你要不要看星星。

坐在宗庙的石阶上,抬起头看他拂雨而来,给你系上石榴红的汗巾。

又或者,奔跑在雨水中,抬头看他被打湿的侧脸。

他笑着,喊着:“那就跑到南鄂去,跑啊,怎么跑不到!”

如此果决,竟是一刻也未曾变过。

因而在腥风血雨里,毅然决然地旋身过去,手中长剑还没碰到王的咽喉,就立马被反推着摁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然后是绵长的,血肉撕扯的声音。

嘿嘿。

他的鲜血飞溅到你面前时,你竟然笑了。

那只曾经和你一起相贴在滚灯上的手,此刻躺翻在你眼前。

那时,他与你几乎指尖贴着指尖,问你:“你最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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