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庭那一箭正中霍长旌下怀。
他的身手明明可以安然躲开,却故意撞上飞来的箭羽,锋利的箭镞疾速擦过手臂,霍长旌顺势从马背上跌落下地,伤了皮肉又伤了筋骨。
这点伤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事态严重,特别是放在霍李两家的身上,更是掀起一阵波澜。
李正然为官多年,废除旧制变法有功,之后平步青云位居高位,朝中势力更为巩固。卫国公几代忠烈,护守边疆劳苦功高。长久以来表面上看似两家纷争,实则是文武两方官员间的矛盾,故而两党交锋无数。
此次李庭暗箭伤人,行事这般嚣张跋扈罔顾人命连中立派都看不下去,李正然被御史多番弹劾。在这契机驱使之下,霍长旌有伤在身授命千牛中备身一事亦被搁置不提。
李庭被李正然依家法杖打完还没来得及请郎中,又被李正然马不停蹄地拖去霍家负荆请罪。
李正然言引咎自责,称自己教子无法无以自容,一番话语歉意盛然情真意切。霍老夫大度接受了他们的道歉,只是拒了李庭要探望霍长旌的请求。
几天后,李庭打听到霍长旌不日将离开长安回荥阳老家祭祖顺道养伤。
霍长旌出行那日清晨,天下着一场细雨,朦朦胧胧的雨裹挟着暮秋凉意,朱雀大街上的一辆马车辚辚朝着城门驶来。
停驻在长街旁许久的另一辆马车上掀帘走下一人,他举着伞踱步到长街中间。雨水濡湿了衣袍,尘土和着雨水化成一道灰影渲染在衣摆上。
从舟勒了缰绳,马车的速度缓了下来。
宽大的油纸伞遮挡着他的脸,长身立在微风细雨中,见马车停下他才微微抬高伞面,往日那张倨傲的脸少见地板起来,神态肃穆。
霍长旌撩起帘子,从车窗望出来,同他对视。
良久,李庭的声音隔着沥沥细雨传来,“我没想过你会躲不开。”
霍长旌轻嗤一声:“我也没想过你会射那一箭,你是真想我死啊。”
李庭一滞,脸上的表情逐渐僵硬。
他是讨厌霍长旌没错,但从没想要让他死。他相信霍长旌的敏锐和身手,笃定他能轻易躲过自己的那一箭。
李庭一直把霍长旌当成自己翻越不过的高山,他宁愿相信自己是一时侥幸也不信霍长旌会失手。
霍长旌乜斜着他,讥诮道:“你这箭术,不行。”
李庭诧异抬眉,见霍长旌一如既往地阴阳怪气,毫无芥蒂的模样令萦绕心头多日的内疚顿时消退不少。
李庭松了口气,他咳了声说:“祸害遗千年,你死不了。”
霍长旌淡淡瞥他一眼,放下帘子,“承你贵言。从舟,走吧。”
话音一落,马车又行驶起来,李庭不由跟着车舆走起来:“你多读点书吧,这话是在夸你吗?”
车窗里伸出一只素白的手,懒懒地朝李庭挥了挥,不咸不淡的声音从车里传出来:“彼此彼此。”
晨钟响起,城门缓缓开启。
马车麟麟继续前行,车轮轱辘轧过长街上的青石板,溅起丝丝水花,在雨幕中渐行渐远。
——
一叶知秋,金黄色枯叶在萧瑟秋风中打着旋儿悠悠荡荡飘落。天气日渐寒凉,转眼到了暮秋时节,晨间的秋霜一化,寒气更加凛人。
这日,傅澄之难得起了个大早。
她披头散发站在窗前,怔忡地望着远处的层林尽染的群山,时不时抬起右手轻轻拍打右边眼皮。
隐隐有股不祥的预感。
而且眼皮一大早不停狂跳,加剧了这股预感的带来心烦。
相宜一手握着把木梳一手拿着瓶桂花头油,步履松快地在傅澄之的窗前走过,见她醒得这般早颇感意外,“难得啊,居然起这么早?”
傅澄之沉着声音说:“我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好久没听到这句话了,倍感新鲜。相宜一下一下抛着木梳子玩,浅显地表示着关心:“问君能有多不祥?”
傅澄之不假思索说:“恰似那日得知霍长旌是我表哥般的不祥。”
“哦,那确实挺不祥。“相宜解读为她想打退堂鼓却拉不下脸来,所以他顺势给了她一个台阶。
相宜装模作样地掐指一算,“天机启示,今日忌出门守株待雀,宜在屋里休息躺着。”
他知道傅澄之向来没什么耐心,如此无稽的事她居然能坚持了好几天,只能说她真的很无聊。
“做事岂可半途而废?“傅澄之出乎意料的认真,她双手撑着窗沿言之凿凿,”一以贯之,坚持不懈才是成功的关键。”
瞎猫等着死耗子被她说得如此高尚,相宜扯了下嘴角,盯着她凌乱的头发问:“那要帮你先梳头吗?”
相宜,也就是姚星,有个小她二十岁的妹妹,她妹妹可以说是姚星一手带大的。
来到这个时空,见到药谷里这么些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