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藻宫】
轩辕莲歌躺在龙凤呈祥的地毯中央,仰望着那殿顶斗拱上方华丽的浮绘,一动不动。
银炉香麝缭绕盘旋,青色的光影将一张张婆子的脸孔放大缩小、缩小放大,那恭肃持重的训教内人一旦得了权谕,目光便显出了几许狰狞。
在这宫中,斗狠暗施的不单单是主子,还有这一辈子皆要卑色来去的侍人。
宫中惩治人的法子自是经年常新,多半来自于这些内人的潜心所创,她们本是同病相怜之人,却热衷于瞧着弱卑之人凄惨的光景来获得心头上的快意,这是一种很微妙的心思,只轻一瞟便能瞧出。
而被他们“训教”的人中,上有嫔妃秀女,下有宫娥杂役,这些内人的双手多少都沾了这宫廷的血色斑斑,一回生、二回熟地没有了顾及。
一位亡国的帝姬实则并无太多抗衡的筹码,这也是大哥为何留给她一支火鸾卫的缘由。
自闯过沿路的刀光,莲歌愈发的警觉,暗营尚无法清可见底,这宫役中也自是浑浊难测。
当一个身影蠢蠢欲动,欲欺近她,施以蛮力逼她下跪时,她以涔冷的眼神吓退了那婆子。
其后她手执书罪的湖笔,于地毯上画出一个醒目的圆圈,用告诫的眼神,道:“踏入者,杀无赦!”
于是这些婆子面面相觑了半晌,眼中的幽芒渐隐,未敢作出逾矩的举动。
至午时,皇后娘娘闻听了奏报,传了口谕撤了内人,那房门哐当落了锁。
长途跋涉,乏色尽显于脸上,在周遭安静后,莲歌也睡了过去。
入夜,她醒了,那扇门依旧锁地严严实实,摸摸饥肠辘辘的小腹,她苦艾艾道:“此番要同舟共济,尔等若舒服了,本殿的骨头会痛死的!”
后半夜起了大风,吹的那堂门上一片梧桐乱影,吱吱呀呀的作响,好似又回到了船上昏昏不定的日子。
莲歌阖着眼,歪在黑漆漆的一角,二更的时候,那堂门倏然洞开了,一线开合后,有人跳了进来。
人影绰绰,恐惧奔出了毛孔,屏息间莲歌下意识自袖管中摸出了一把防身的匕首。
“是我!”来人声音冷肃,轻而又轻的步过,轮廓渐渐清晰。
不过区区二字,心已怦怦跳了起来,撑身急急跑过,差点被厚重的裙裾绊倒。
才至身前,喘息未匀,便见一柄寒剑光芒,华光耀目,于眼前游龙般翻飞劈过。
帛裂声回旋于周身,回神不及,人猛然打了个趔趄,几欲吓晕过去,手腕被及时牵住,听来人警然地命道:“将此换上,随爷出去说话!”
有衣衫放在了她的手中,却捧也捧不住,颤颤滑落,喉咙中发出的一声剧烈的吐息声,整个人已浮浮飘飘地往下跌去。
“你……,怎样?”
男子身形一近,顺势扶住,才觉出那握住自己腕子的手指汗津津的,而那背脊处的战栗,堂然入眼,让他知道自己此行吓到了她,瞧她这般摸样,不禁恨道:“今儿一见,方知你那天不怕、地不怕的虎胆全于爷一人身上使了!”
莲歌听的真切,百般不是滋味,心微微一紧,多日来的郁结涌上心头。黛眉一勾,目光怔怔瞧着,却觉一道目光也深深凝注了去,只听见些迂回的呼吸声,洒在夜夕中,冷氛中带着几分温灼,无声胜有声地牵绕着。
蓦地回神,将那坠地的衣衫复又递过,那身影轻轻放开了她,自去了门外等候。
莲歌望望,匆匆更换了衣装,出来时,惊见那横陈在地的几名婆子,抬眸之间,不由地犯起了嘀咕。
“去哪儿?”她问,眼中晶晶亮的眨动。
“出宫!”男人亦眨了眨眼。
“那是何处?”
“西面!”铿锵有力的话语,依然模棱两可。
“西……,西面?”
少女暗忖,猛一抬眸,自一线廊灯的光影下,看见男子冲她意味深长的颔首,他眼底的深邃总能让她毛骨悚然,似有什么卡在喉中,眸华闪烁不定地顿住了。
“不错,放眼我滄岳国疆之内可还有你的立锥之地?本王思忖千般,终觉西面才是你的乡原之地,轩辕莲歌,邬敕国珠兰殿下的亡魂都招着你去呢!”少年直言不讳,神色疏离而淡漠。
横空似飞来了一剑,在那痛感从心房绽开时,她忐忑地捶打了两下,举目相望,只看到一线月白下的人影衣袂飘飘,墨眸宛如古井,与寒风凛凛化作了一处。
“你……!”她懊恼,额际渗出了一层冷汗。
“轩辕莲歌,那骗人的事你没少做,简直是罄竹难书!爷大半夜来,可不是与你细诉别情离绪的!”
一剑刺出,直指少女咽喉,因触及那脖颈上一道醒目血痕,少年于睚眦俱裂间,剑芒回鞘,已没心与她多说半字。
“只问你可是真的?”莲步轻移,因那人瞪的凶,又停了下来。
“轩辕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