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敛眉,不解。
“何时也学起这宫里的拐弯抹角了?”
“铎壬,于我说说她?”
“她?”
“嗯,姚宫人。”
“流月?”少年一讷。
“瞧,我未说错,为何是她?说出来,且让我死了这颗心!”少女像少时一般顽皮地弹了少年一记。
“可是莲歌于你说了什么?”少年想着,微微笑了声。
“不是莲歌于我说了什么,她自己还解不清呢,是今日我眼睁睁的瞧见的!”
“有吗?”少年犹疑,一下怔住。
“有,是真真地不一样,够我嫉妒一辈子了!”少女攒眉,一旁失败道。
“流月,我要归乡了,今日是特意来瞧瞧你,怕是最后一面了!”少年不想深言。
“你倒像这宫里出来的,拐弯抹角不像话,我们无话不谈,不是吗?”少女捧着少年的脸,正色道。
“好了,怕你,是!”少年墨眸一暗,就势做认。
“为何?”
“佳人一笑倾城,铎壬也是个凡人!”
“为何不是我?”美人冥想着绽露了笑容,一时丽照尘寰。
“那旗令官……,笑起来连神来之笔也画不出!”少年回思道。
“堂堂邬敕国的太子殿下竟让一小宫娥捉了,真没想到!铎壬,一旦落心,你就蠢了一半,你会变得惨不忍睹、痴痴傻傻、令人生厌的,幸好你要走了!”
少女不敢再想下去,这世上的事有些是讲不清、道不明的。
“是该走了,自此你这丫头只有人逢喜事精神爽,铎壬不让你厌了!”少年打量天色,起身告辞。
“铎壬,自己出了这门子吧?你走时,我也不送你!”少女说时自去了妆镜前。
“莲歌说你是个狠心的丫头,果然不错!”
少年颔首,自顾走了,听见身后噗地几声,灯火全灭了。
“流月?”立在当场,少年涩然唤了声。
“铎壬,记得……,要活着……”黑暗中,少女叮咛时,已哽咽不止。
“好!”
“你说美人命薄……,你是个丑八怪……,第一眼见你,我便说过……”
“要……,要比我命长……”
少女哭了起来,她很少哭,这位与她相伴过不短日子的少年令她落泪,好像自遇到他时,就知道他会走,这样一直说了很多年。
她应该早已麻木了,可她如何还能这般落下泪来?
她奔过,抱住他,那般不舍。
“流月,记得要保住脑袋,看我杀了那楚贼!”少年踏着一阑月色而走。
出了太极宫,有身影执灯相送。
“回去!”他拧眉命道。
那个身影楞在当场,福身而返,之后沿着偏径急速飞奔。
钦天监,一汪月白下,立着一颀长的身影,墨眸深深地看来。
“姚姝……,姚姝参见太子殿下!”少女支吾着步过。
“姚宫人,可有闻到一股牡丹花香?”少年打量着她强自镇定的神情问道。
思及旧事,少女摇首,不觉嫣然一笑。
“不如阖目一嗅,明明有的!”少年捉挟地看过。
少女唇角一弯,听话地阖上了眼。
手被紧紧攥住,少年深深凝视着那抹笑容,于心中勾画时轻声道:“阖目数一百,不得睁眼,此为王命!”
“一、二、三……”
数着、数着,手上那层暖,逐渐消失于风中,少女凝立在夜色中,闻得一股牡丹香味,随风沁入心脾。
太极宫内,流月执起一盏梨花宫灯,叫住了才从外方回来的宫娥。
“流主舞有何吩咐?”
“姚宫人,能笑一下吗?”流月好奇地瞧她,拨亮了灯火。
姚姝满腹心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想必自己失了寸度,遂欠身微扯了笑容,那个笑容干巴巴、哀凄凄地,少女连忙告罪。
黛眉卷起,在一双明亮眼瞳的缕缕注目下,埋藏于心的波澜,一波一波地袭来,少女心中悲不可抑,眼中飘出泪光,瞬间从小溪变成了大河。
铎壬,你喜欢的旗令官,一哭倾城,满目衰微!
身着牡丹锦衣的女子不喜欢泪水,叹息一声,耸肩自去。
那梨花雪盏被一一挂起,悬于国色天香的牡丹园子内,绝丽的少女裸足踏舞,好似牡丹的精魂,瑰丽雍容,又飘逸地无从捕捉。
远处林立着一高大的身影,目光灼灼地欣赏了许久。
随后他将一方书有“晏流月”三字的牡丹笺,放入一糖盒中,交于随侍,飞身而走。
凤藻宫,海棠压枝、梨花如雪。
谒者传声,洪亮的声音,徐徐相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