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合墒一路无话,那“不喜欢”三字在耳畔嗡嗡作响。
轩辕莲歌——
爷不稀罕!
他在心头咒骂了无数遍,肝都痛了。
转过影壁,穿过回廊,踏入内殿琼院,才一抬首,便当下驻了足。
伸出一指,骇然地瞧着头顶上方红灯遍布的景致。
“殿中……,冲喜……”福印抬眸,未敢说下去,脸上干巴巴地撑出些笑。
“她挂的?”
皱眉问了句,在福印擦了擦汗,又扯出些笑意时,诸葛合墒面色一滞,自行数了个明白,看向福印,颔首优雅地道了句:“四十九盏?”
“可……,那又是什么?”
诸葛合墒瞧着他园中满目疮痍的景致,十分不安地看向小太监。
“花!”福印颤舌吐出一字。
“花?”
偏首瞧过,绿杆杆的一片规模不小的林子,满眼皆是粗枝大叶的绿,春景正盛,宫中姹紫嫣红,哪里瞧见一朵花来着?
诸葛合墒亲自步过,摸了摸那花叶问:“可是新岁宫中才布的奇花?”
福印语塞,心想殿下,这农家地里疯长的东西,奇倒不奇,无非是长在这宫中有些奇。
“范承旨言……此乃……此乃丈菊……,又名迎阳花,公主喜欢!”福印恭谨答道。
罗刹女喜欢的东西,真是其形可怖!
心中怨声载道时,忽听一声脆鸣,叫的婉转动听,唇畔溢出笑痕,如往日般吹出一串哨声,举目打量,当即怔住了。
一只扬翚振彩的金丝雀徐徐盘旋,而后落在了一根朱梁上,啁啾颤鸣。
“美人翠?”
“我的……,我的美人翠?!”
……
福印眼见男子眸中光寒流动,扑通跪在了地上。
“她放了我的美人翠?”诸葛合墒眸光一眯!
好你个罗刹女,竟敢太岁头上动土!
“公主……,公主说……说这美人翠……,其名俗陋,关在笼中,只知洗羽邀宠,如玩物一般,不知世外云天几何,当放归山林,与良配比翼!”
“良配比翼?想的美!”诸葛合墒当即红了眼。
边关时本就剩一口气,多亏她那老相好的一道婚书,他又撑着口气活了回来!
“殿下——”福印愕然,眨了眨眼,兀自揣度。
“这美人翠长了心,赶不走,不似那人心长了翅,稍不留神,就飞了!”
脸孔蓦然一侧,小太监瞧着他家殿下那张黑黢黢的脸,似懂非懂道:
“这美人翠,自笼中放出后,展翅不离,徘徊来去,那笼子上落了几次,奴才也觉这鸟儿通人性。公主怕它不适应一下饿死了,故每日于台下放些黍粒清水喂它!”
诸葛合墒一想自己亲养的美人翠,风餐露宿,整日里只吃黍粒,当下心疼了得!
“去寻些粉虫,待爷捕了它后,放入笼中,找专人好生伺候!”
诸葛合墒吩咐下去,其后他手持纱网,美人翠、美人翠地唤了半晌,那鸟儿除了扑腾羽翅,叽喳鸣叫,似不认得自己一般。
拱门处,环佩轻响,一鹅黄明亮的身影远远观瞧,后差人于那瓷盘中取了数颗黍谷,但听一声玉人温软的声音:“俭,德之共也;侈,恶之大也!翠花儿,翠花儿,丰年黍谷,味比珍馐!”
再看那美人翠雀跃飞过,叼啄黍谷,食之欢喜。
真本事!
连这名儿都改了!
有内侍取来一盘粉虫,紫金大将军脸孔滚过臊热,一竿纱网倾然坠地,忍耐着斥退那人,怒瞪那罪魁祸首一眼,折身去往殿中。
寝殿外,诸葛合墒瞧那福印一眼,心下了然,心中不免哀鸣!
小太监打了个哆嗦,身前手抱头盔的身影已昂首挑帘而入。
只是才迈入半步,马上便青筋暴跳地背过了身子,拧眉朝他指了指。
“也是她?”
室内一片猩红的“香魔”,娇艳欲滴,不辱春时,福印觉得并非那般惨不忍睹。
他不知,在诸葛合墒眼中,这香魔好似招魂使者般,于他边关的梦中,曾数度出现,令人生畏!
“殿下,是娘娘们来过,瞧公主养的这花喜庆,吩咐奴才们从暖房中搬出才布下的!”
断不会是这般简单!
眉头一皱,掀了掀眼帘,诸葛合墒当下明白,他这濋章殿早已是面目全非。
其后细细打量,果真天翻地覆,竟似走错了家门!
“殿下,您……,您别生气!圣上言新岁万象更新,那衣裳皇后娘娘已为殿下重制了,全是您平日喜欢的花色。而那些书册,待殿下身子大好后,奴才将单子列了,亲自去制备,只可惜了那墨宝书画!”福印满脸堆笑地送上一盏香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