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祖制,皇子大婚前,不得夜宿宫外。
太子淳瑜娶了正妃,却有伴君理政之责,居于永乐宫,与其他皇子自是不同。
诸皇子中,唯四皇子诸葛合墒宫外有处别苑,究其缘故,一是与莲歌早年订下的婚事,二是因懿贵妃身染重疾时,便求圣上择了帝京龙脉连横的古拙俊秀之地,一早赐下了府邸。
宫内徐妃专宠,偏偏选中了懿贵妃早年居住的敬德宫,内宫一时嘈议。
那敬德宫离玉带桥近,亭台楼阁,龙凤飞云,错落起伏,景致美不胜收,乃宫中的祥瑞之地,当年懿贵妃能在此居住,足见其身故前的风光。
圣上本是一句玩笑,没料想徐妃却认了真,圣上一时骑虎难下。
比徐妃早入宫门的徐贵人,郭才人一时气不过,纷纷面圣,欲争这风水宝地。
锦妃听闻此事,御前进言,圣上自知草率,本欲另择一处宫苑于徐妃,平息此事。
哪知这徐妃动了胎气,期期艾艾地嚷着要借此福地诞下龙子。
宫中已数年未有龙嗣,徐妃有孕后,圣上龙颜大悦,如此一来,只好忍将下来,日后再议。
皇后无所出,行事谨慎,本就爱装糊涂,知诸妃子会怂恿她出面,忙以祈福为由,起身去相国寺礼佛去了。
徐妃将懿贵妃早年宫中的旧物差人送了过来,睹物思人,昨是今非,诸葛合墒心中伤怀,接连数日宿于宫外别苑之中。
诸葛敬远本答应了母亲,今日定要带四弟回宫用膳,哪知天上掉下了个莲公主,又出了乱子。
母妃身边的兰宫人奉命来催,他足足拖了一个时辰,四弟去往莲塘依然迟迟未归,诸葛敬远心中一时七上八下。
入夜,天色暝迷,雨势渐起。
兰宫人侯了多时,面露难色,诸葛敬远遂留了广顺在此伺候。
从随侍手中接过马缰,却看到一顶鸾轿于雨帘如织中穿行落地。
杏腮粉装的宫娥鱼贯执灯两侧,一位梳着宝月髻的中年妇人自轿中款款步出,湖蓝色的披风随着那袅娜的身姿拂动,透着经年的婉约韵致。
夜风扫过鬓发,吹的钗环玲珑铮铮,一双美目,抬首定格于府外少年身上,隐隐露出嗔怪之色。
来人正是锦妃,诸葛敬远的母亲,少年心中一沉,阔步前来接驾。
锦妃瞅着儿子,清俊卓然,愈发可亲,眉目一缓,颔首嗔道:
“可是派你来错了?倒真应了你父皇的话,你二人自小焦不离孟,请不回这滄岳朝的四皇子,倒连你这兄长也赔进去了!”
“母亲说笑,本就是要回的,倒巧了,外面雨急风凉,儿臣这就随母亲一同回宫!”诸葛敬远自宫人手中接过了伞,吩咐四众返程。
“听陈公公说合墒伤了筋骨,如今可好些了?”美妇叹息一声,忙止住他,悉心询问。
“已传太医瞧了,今岁的竞马大赛在即,合墒心急,加上徐妃的事,今儿个喝了酒,适才睡了!”
诸葛敬远含糊回禀,思忖着万一母亲执意,该如何应对,一时心中惶惶。
“兰宫人,去陈公公处传话,说今日雨大,本宫与三皇子留宿于四皇子别苑,明日回宫。
“母妃——,您这是……”诸葛敬远神色微乱,母妃突至,让他一时乱了阵脚。
“本宫知合墒的脾性,今日亦是奉了皇命而来,你父皇怎会不知其中症结,看过了合墒,你与母亲旁处说话!”
“四弟他醉的沉,天色已晚,明日他酒醒后再劝不迟!”
“也好!说来懿贵妃的宫苑太后在时也没舍得予谁,那宫中如今一番七零八落的,此次到底是踩到了合墒这孩子的痛处,你父皇也懊悔着呢!”
“即是这般,那徐娘娘就该识大体腾了园子出来,我那园子早年是太后赐的,还有太后他老人家亲种的一棵千岁海棠,她若要,这福分也够她添的,免得她闹的宫中永无宁日!”诸葛敬远蹙眉道。
“隔墙有耳,且小心说话,才安稳了些,你又在此添什么乱?你想给,人家也未必瞧地上,她是恃宠而骄,即便诞下龙嗣,又能如何?这一国储君,有你大哥淳瑜。”
锦妃凤目微垂,与儿子闲话着同去了东苑,诸葛敬远瞧着莲歌居住的院落,眉头又深了去。
夜沉的时候,莲歌方觉出浑身筋骨酸痛,一时睡不安稳。
她倒在榻中,既想不出自己如何来了这“和尚”府,也想不透,自己如何时空逆转,成了眼下可悲可笑的莲公主。
一双潭眸,在烛火下,迷蒙眨动,心内不觉凄然。
更鼓又敲了一记,镂着芙蓉花的古铜蜡盏内,烛泪簌簌凝干,灯花灿亮一闪,在明灭奄奄中,瞬间便淡了痕迹。
室内并未有想象中的暗沉,晕着靛色的蓝辉,透着缕缕的光色,一片深彻地幽静,密密匝匝地渗入了心内。
目光落于水纱低垂的地上,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