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在哪里?”许久后,宁峦山听见自己发颤的声音。
师昂将目光从他脸上下移,落在指腹,却不说话,脸上无一丝表情,根本看不出心之所想,他心往下一沉,忽然又笑了,举起双手真诚地说:“江陵衙门的官刀手柄设计简直反人类,握久了虎口都能拉道口子。”
师昂深深看了他一眼:“先说正事吧。”
见他不再打量自己,宁峦山舒了口气:“在下此次前来,是为了师旻阁主之死,听说那白雀中了您一掌,掉入芦苇海中失去踪迹。”
“不错。”
师昂回答得言简意赅:“送走师旻后不久,我听到了不寻常的声音,以为冲那孩子而来,便出外查看,见到尸体还有尸体旁的白雀,此种情况下,如果你是白雀,你会怎样做?”
“若我不是凶手,自然大声陈情,若我是凶手,我大概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倒霉过。”
“所以她跑了,什么也没说,我只能出手。”师昂手指轻轻叩击琴面。
师昂问:“她死了吗?”
宁峦山答:“也许。”
宁峦山沉默了片刻,冷冷地呵出一口气,若不仔细分辨言辞,没人能听出他竟是在玩笑:“她可真是赚了,能从天下第一手底下逃脱,够吹一辈子!”
师昂又把目光移回来,并且再也没有离开过他的脸,也不知是否因为心虚,宁峦山总觉得他别有深意。
尤其在沉默之时。
但他只能装作是个俗人,不懂弦外之音,不适地别开脸或者目光,装作好奇打量。
青庐的窗户不知何时被打开,一道瘦削的人影从窗边走过,他立刻反应过来,住在这里的是谁——
荆白雀老孩子孩子的叫,他还以为是个奶娃娃,这个叫经生的看着比华子也小不了多少,眼睛下生了颗痣,瞧着秀气斐然。
他无法分辨是不是和故事里的女侠生得一模一样,但不难看出,五官的精雕细琢,和举止的斯文内敛,确实有一分女气。
师昂跟女气可不搭边,并且他很肯定,这个孩子跟前辈没什么特别相像的地方。
宁峦山于是小声请求:“我能和他说话吗?”
师昂微微一笑:“请便。”
屋里的小子正抱着书发呆,对进来的人也不见得多感兴趣,连眼神也没施舍一个,病怏怏的毫无生气。
宁峦山拿出一张纸,盖在书册面上,经生扫见上头的图文,眼皮狠狠一跳,但只是轻轻把东西推开:“你挡着我看书了。”
他半蹲下来,与之平视,轻声问这个小子:“你见过这个金币吗?”
“没有。”
“这枚金币就是证据,指认她与杀害师旻阁主的凶手有关,甚至也是指认她是奸细的证据,你是唯一能帮她的人。”
“你……”
经生想问他是否见过白雀,他舔了舔唇,可在瞥见窗外那道影子时又别过脸:“我什么也不知道,你别问我了。”
难道是因为隔墙有耳?
但宁峦山没办法避开师昂,也避不开,只能退出来,在靠近大门时飞快向外看了一眼,扑到他耳边,说:“如果她为你死了,你会伤心么?”
男孩的眼里忽然涌起一层水汽,像逐月的不受控制的潮汐。他握着书,死死咬唇,直到血从缝隙里渗出来。
离开睡虎禁地的时候,宁峦山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师昂放下琴,亲自送他出去,那一瞬间,他心里生出一个荒谬的感觉,前辈不是监视,而只是在保护这个孩子。
——
碑亭后闪过两道鬼鬼祟祟的影子。
宁峦山很想装看不见,但那两个小鬼实在太显眼,便向树后让了一步,等他们自觉离开,谁知人竟然在谷口坐了下来。
“哥哥,听说阁里来了位顶厉害的……叔叔,他是来查爹爹的案子么?”
听到叔叔两个字,宁峦山的脸顿时垮了下来,他二十还没出头,怎么就成叔叔了,都是丁酉春的锅!
“是。”
“听木香姨说,爹爹不是白雀杀的?那会是谁?”
“……我不知道。”
男孩紧盯着碑刻上的字,内敛而沉默。他年岁更长,开智后更加谨慎,宁峦山以为他会意气用事地攻讦白雀两句,毕竟三山四湖里的大人都没几个相信白雀的清白,何况是小孩子,但他却又结结实实没开口。
小丫头摇了摇他的袖子,还是没要来答案,耷拉着头,两只手捧着沉甸甸的脑袋,不知什么是疲惫,也不明白生死,只知道以后爹爹不会再陪她玩了,但阁中的人很多,能陪她玩的人也有很多,有师祖,有叔叔婶婶,还有哥哥……
噢,还有那个新来的。
好像叫,叫经生。
她总共只见过两面,第一面是和兄长偷看比武的时候,只记得那个少年瘦骨嶙峋,像行走的细竹竿,比她爱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