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后,宁峦山给了他点钱,打发他上外面吃,孩子一下就高兴了,出门的时候一蹦老高,还在门楣上磕了一下。
笑声远去,余下屋里的两人摆着空碗,四目相对。
贺娘子觉得眼前的男人总归会问点什么,譬如:你会功夫?你扔的那个幕离我看见了;或者多谢你救了华襄;又或者……你究竟是谁?
但都没有。
她竟然感到一丝忐忑。
许久后,宁峦山收拾碗筷,说:“今日辛苦你了,早些歇息,我一会要出去一趟,除了我和华襄,任何人敲门都不要理会。”
贺娘子不说话,凝视着他的眼睛。
“怎么,舍不得我走?”宁峦山笑了笑。
身前的女人摇了摇头,依然什么也没说。
——
虽然宁峦山慷慨大方地分了一间房给她,但贺娘子发现了一个可怕的现实——这间房里既没有垫褥,也没有衾被,通俗来说,能住人,但可住性不强。
于是,她毫无犹豫地霸占了另一间。
宁峦山出门后,她便落了栓子,开始打坐疗伤,这心里已盘算好先发制人的借口,但直到第二天早上,人也没回来。
在一阵密集的敲门声中,贺娘子翻身坐起。
来的人是华襄,抱着一油纸袋子,还腾腾冒着热气的食物:“我哥交代的,说昨日虽然失手,但那么多双眼睛见过凶手,已经叫画师连夜赶制画像,沿途各县通缉。他叫我给你带了早饭,但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都买了一些,你捡着喜欢的吃,剩下的给我。”
说着,他腾出一只手,从纸包里拿出一块白色的软糕:“这个一定要尝尝,荆州的鱼糕,味道一绝。”
贺娘子瞥了眼,接过来,起身煮茶,华襄看她准确地拿到了茶壶,准确地找到泥炉,并准确地从柜子里找出最好的茶叶,脸色跟一口气吃了八百个鸡蛋差不多。
……不过,茶叶生霉了。
华襄咬了一口烧饼,囫囵道:“我哥很少喝茶,他说这玩意是老干部才喝的,不足以显出他的年轻、英勇和神武,其实我也不知道老干部是什么,他总说一些大家听不懂的话,不知道上哪儿学来的。”
“那你不会觉得奇怪?”贺娘子幽幽问。
“不奇怪,他见识比我们广,去过的地方比我们多,知道的多些也不足为道。”
“他不是江陵的捕头么?”
“我说的是三年前,”华襄解释道,“他是老范的外甥,哦,老范是我们江陵城的总捕头,也是我的继父,所以我才叫他哥。我听邻里说,他小时候是读过书的,反正比我识字多,后来跟着走镖的天南地北闯。”
“他不是不会武功?”
“识字的在哪里都吃香,他跟我说跑商规矩多,文牒过关,不识字还真不方便,而且队里也要有人帮忙写家书。”
“那不是离家漂泊了许多年?”
“……七八年有吧。”
“怎么突然回来了?”
“外头乱得很,前些年不是一会一个叛乱吗,就这荆州刺史也是个烫手山芋,落马了不知几人,世道如此,还不如就待在家乡。”
华襄两口塞完烧饼,忍不住吮吸手指上的油渣,但忽然想起面对的不是平日衙门里糙汉,又赶紧缩手,悄悄在屁股后头的衣摆上擦了擦,嘿嘿傻笑:“我哥和我,还有我爹,这日子过得还是有滋有味的,就是咱哥俩老是惹爹不快,他总叫嚣着让我们赶紧讨个婆娘,好把我俩扫地出门。”
贺娘子的目光绕着小院转了一圈,顺口接话:“你们平日都住在一起?”
可这小院分明只住一人。
华襄摇头,道:“我娘改嫁后,没多久就病逝了,爹一直待我跟亲儿子一样,我们一起生活了快十年,至于我哥,衙门事多,不是在官署里蹲着就是在公干的路上,除了厚颜无耻地蹭饭,家里可见不到他两面。”
说到这里,少年忽然激动起来:“哥他买了宅子,说明早有分家之心,姊姊你不必担心,不会给你们造成困扰!”
说是黑市请的人,没见过把人请到屋里的,华襄可不吃这一套借口。
贺娘子忍不住蹙眉,愣了一下,又风轻云淡舒眉,继续道:“宣和里离公廨就几条街,宅院不便宜吧?”
“在外头的时候攒了不少积蓄吧,所以才能买得起这房子,虽然他总说钱是他赢来的,不过我是不信的,让我玩十年的樗蒲,也不可能赢来一套一进的院子。”华襄挠了挠头,“对了,你会玩樗蒲吗?”
贺娘子往后缩,觉得他热情过头,身子前倾时,脖子上挂着的一块乌木坠子都快甩她脸上。
华襄自说自话:“最好别玩,玩也别让他知道你会,他这个人有两痴,没救了的那种。”
“什么痴好?”
“樗蒲和逗猫逗狗,不,不妥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