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禾躺在床上,盯着床顶迟迟睡不着,屋里很黑,周遭冰冷,被窝怎么也暖不过来,就好像身处在一个冰洞里。
百爪挠心,愈合的伤口被抓得鲜血淋淋,她手习惯性地朝着枕头底下抓去,一片空,也是,她很久没想吃糖了。
竟然都忘了要为自己准备上了,居安思危,老祖宗的话总是这么有道理。
黑夜中传出很轻很短的自嘲,人在吃过甜头以后,果然就会变得矫情,她开始害怕寒冷、害怕孤独,这些她曾经习以为常的东西,此刻竟变成了回旋镖,狠狠戳进了她的心窝。
引蛇出洞,最好的方法就是离开皇宫。
窗外不知不觉已经亮透了,一夜她都没有能把被窝捂暖。
冰凉的被窝没有丝毫可值得留恋的,涂禾坐了起来,头很疼。
外面响起了急急的脚步声,脚步声由远而近,紧接着是“咚咚咚”上楼梯的声音,随后她的门被推开了。
李观棋着一身玄色暗纹的常服,他身体明显顿了一下,才恢复正常,走了进来,关上了门。
涂禾起身行礼,李观棋周遭的氛围不太对劲,她能感受得到。
“陛下怎么来了?”她直接问道。
李观棋认真地看着她,似乎是想要从她的神态和动作里捕捉到什么,“李观钰在地牢里过世了。”
先皇之前剥夺了李观钰的身份,他不能违背先皇的意愿,称呼他为兄长。
“是吗?”涂禾没有表现出太意外的情绪。
她那天去本就是想激怒李观钰,透露给他还有一个人在暗中谋划,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当李观钰感受到危机的时候,他一定会想办法联系边全义和王丛,而边全义和王丛是有能力帮助李观钰搭上那条蛇的桥的。
她特意去那里看一看,也就是为了确认李观钰有没有能力联系外界,从她那天跟他的交谈中,她也可以确定,李观钰其实一直还能跟外面联系,最起码每天有人跟他讲“趣事”。
李观钰的死她其实不太意外,她之前还没把握,毒蛇到底会怎么对待李观钰的示好,可是当周进和范晓迪在秦州出事以后,她大概就猜到了,毒蛇的目标是想逼涂禾出宫。
周进和范晓迪的事情不好使,那就加上李观钰。
她这样的态度自然全被李观棋看在眼里,这激怒了李观棋,他上前一步,极力忍耐着愤怒,“只有你去看过他。”
为什么总要跟他们扯上关系!为什么不能好好的!为什么我明明说过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你却还是要将我排斥在外!
“是,臣确实去看过他。”涂禾并不否认。
这个“臣”也刺痛了李观棋,从周进和范晓迪出事那天起,涂禾的称呼就变回了“臣”,他知道,她在抽离自己和她之间的感情。
痛苦和愤怒缠绕汹涌,将他推向失控的边缘。
“为什么要去见他?”李观棋心里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这种不确定的感觉让他愈发焦躁。
“有事情想找他确认。”
与之相反,涂禾很平静。
“什么事情!”李观棋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涂禾。
涂禾没有思考,回答道:“边全义和王丛的事情,臣本想问问他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你又在骗我!我查过了!周进和范晓迪在你去看他的时候,就已经出城了!”
涂禾倒是没想到李观棋已经在暗地里查她了。
李观棋又走进一步,但还是和涂禾保持着距离,他不敢太靠近涂禾,怕把她逼急了,“到底是因为什么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骗我!”
虽然极力忍耐,可是他离极限的边缘也就只差临门一脚了。
或许这就是机会吧。
“为了自保。”涂禾的脸上始终没有太大的情绪浮动。
“什么?”李观棋愣住了,他听不明白涂禾现在说得是什么意思。
涂禾自嘲地笑了笑,“陛下知道吗?臣是李观钰的人。”
李观棋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他喉结上下滚动,瞳孔都在震动。
涂禾站久了站累了,她拉起了李观棋的手,徐徐地说道:“陛下记得第一次见臣吗?”
他怎么可能不记得,他就是在那个酒楼里,在那个时刻,曾有一刻为了那个女子动心,只是后来那个女子女扮男装欺骗了他好久。
“记得。”李观棋的声音都在颤抖了,他就这样任由涂禾拉着他走。
涂禾走到桌前,坐了下来,李观棋也跟着坐了下来。
“那件事情,臣是故意去的。”涂禾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她抬起头注视着李观棋的眼睛,“因为知道陛下被困在了那里。”
李观棋背挺得僵直,一动不动,全身上下只有那双眼睛在眼眶里上下震动,脑子里一片嗡鸣,已经没有办法思考了,“我们第一次相遇,是你精心策划地一场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