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内。
点灯的宫女被李观棋呵了出去,宫殿里的烛火还未全都点亮,一半明亮一半昏暗。
李观棋坐在书案后,烛影隐去了他大半张脸。
涂禾和解文芝站在下面,一暗一明。
沉默,三个人都没有先开口。
涂禾的心绪始终无法平静下来,这样不能控制的情感让她更加抓狂,理智告诉她,卢雪儿是良配,她必须说服李观棋接受这件事情,可一股抑制不住的冲动又让她几欲想要帮他对抗老师,冷静和冲动交织在一起,她的心就像被火烤得炙热以后又扔进了冰水里,无比煎熬。
还好这殿里不够亮,最起码能够掩盖住她那份无措。
胸腔不断在翻涌地还有李观棋,他极力一忍再忍,将心中的火气压了再压,他不希望自己情绪不可控的时候,说出什么不过脑子的话,底下的两个都是他敬之爱之的人。
可他好委屈啊,他敬重的老师就在刚刚,硬给他定下了一门亲事。老师难道不知道他的想法吗?
不,他一定是知道的,所以才会那么及时站起来。
他将一口气深深吸进身体里,才道:“老师,正如您所言,您从小就是学生的老师,那朕想要什么你不知道吗?为什么就那么应下来。”
他故意放慢了语速,这样他说出来的话才不会显得那么咄咄逼人,他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火气烧干了他喉咙处的水分,刺刺的疼疼的。
解文芝看着他现在的反应,万分庆幸自己当时站起来了,他不是不晓得李观棋的脾性,只是不管从什么角度去看待这个问题,他都觉得这是一件极好的佳事,那个卢雪儿身份尊贵,能在大殿上直言自己的喜欢,一看就是极其率真果敢之人,和李观棋的性子很是相配,她若是能来宫里,既能助他又能陪他,有什么不好的?
所以他道:“就是因为太清楚了,所以臣才站起来,臣也是真心为陛下打算的,卢家小女是绝顶的良配。”
涂禾站在一旁还没有搭话,从宴会到现在,她没有说过一句话,没有表明任何态度,她还没有理清自己纷杂的心。
李观棋不能接受这样的说辞,他身体微微前倾了一些,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可是在朕心里,称得上良配的只有朕喜欢的人。”
解文芝一点都不吃这一套,“陛下,来日方长,等她入了宫,相处久了自会生情。”
“还要朕说多清楚,朕心中并未有半分想娶她之意,这对她负责任吗!”
解文芝见他如此执拗于【喜欢】二字,也有些生气了,“陛下明‘君’之责任吗?在其位,谋其政。陛下所言皆由心而定,可顾其它了?”
“这跟朕娶卢雪儿有什么关系!”
“安小家,兴大家。”
两个人谁也说不通谁,谁也不肯让步。
涂禾在意识到她那份冲动里有她个人的主观意识后,她做出了选择。
她道:“现在朝中还有残留的太子党派和公主党派的余孽,正躲在暗处伺机反扑,宦官一党势力日益增长,朝堂不稳,后宫不宁,陛下的处境也会万分凶险,之前宫里闹鬼和官员离奇死亡的案件导致坊间流言纷飞,虽然得了结论后第一时间将这件事情昭告了出去,比起这个,很多百姓更愿意听信地头的一些鬼神之言,民心亦不稳。卢家是自汉以来代代积累下的名门望族,其声望家喻户晓,在百姓心中的地位更是相当崇高的,若是能够娶得雪儿姑娘为皇后,陛下如虎添翼,更何况......”
“说够了吗?”
李观棋的语气冰冷到仿佛要将涂禾冻住。
涂禾脊柱僵硬了一下,她一直没有抬头,但是她能感受到李观棋那双眼睛在她身上,似是要将她盯穿看破。
她腰躬地更深了一些,“先君后己。”
李观棋冷笑一声,可那笑声的尾音里夹杂更多的是悲凉和无奈,“好一句先君后己。”
涂禾在这笑声里听到了他对她的失望。
她是想过帮他的,可是,她偏偏察觉到了那一丝私心,她的私心。她不能接受这份私心,所以她选择毁灭它。
她压下了那份冲动,抬起了身子,直视着李观棋的眸子,在昏暗烛火的掩映下,让她心里的那份私心亲眼看着它想要的被她亲手摧毁。
李观棋身体向后靠在了椅背上,玩味的笑容,挑衅地说道:“朕偏不娶,你们又能如何?”
既然怎么说都没用,那就不要再说了。
解文芝躬身拱手道:“陛下!”
涂禾却道:“陛下喜欢的人不是没有结果吗?娶谁对您而言还有差别吗?”
一击毙命。
还好今夜无光,幸亏今夜无光。
李观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张脸全都隐在了暗处,只剩下那双深沉如墨般的眼睛,落在了涂禾的身上。
那目光如千万根被烧得滚烫的针,扎得涂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