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缠上的第十一天】
蛰藏于左右两进的禁军,围拢于四遭,围了个水泄不通,古寺内的氛围,此一刻,端的是剑拔弩张。
赵乐俪心律错漏一拍,大脑掠过一阵空茫,讷然道:“谢圭璋……”
她嗅到他身上清郁的血腥气息,忍不住扳过他瘦削劲韧的后背,视线越过嶙峋的肩胛骨,聚焦在他的身后。
谢圭璋身上的玄色衣衫,已然被一片稠红的血浸湿。
赵乐俪扶住他的胳膊,指尖因力道过紧,泛着一层白:“谢圭璋,你没事罢?”
谢圭璋低垂着狭长的眼褶,将女郎婆娑的泪容纳藏在眸底,他清浅地笑了一下,信手将后背之上的长箭,一举拽扯而出,率性抛掷在地。
这一个过程,他冷白的峻容之上,容色云淡风轻,笑意宴宴,俨似觉知不到一丝一毫的痛处。
他俯住身躯,与她平视,笑色轻盈松缓:“阿俪不用担心我,只不过,可能还要等我一会儿。”
赵乐俪尚未缓回神,谢圭璋从袖裾之中摸出一条暗纹玄色丝绦,严丝合缝地罩住她的眼眸,左手摁着她的腰肢,将她深深搂入怀中。
他的右手执着一柄吮饱腥血的寒刀,刀尖碰蹭地面,奏出一阵不规则的乐律。
谢圭璋带着赵乐俪朝着寺门外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行去。
赵乐俪视线受阻,无法视物,因于此,其他感官的感知力,便是被无限地放大。
金戈交鸣之声,由远渐进,裹挟着一阵冷锐的罡风,隐隐约约地浮掠过赵乐俪的肌肤和裙裳,她能觉知到,战况变得越来越激烈,近处,惨嚎声与兵戈声,杂糅于一处。
这个将她深搂在怀的男子,他似乎真的在享受这种弑杀喋血的乐趣,身躯越来越亢奋,亢奋到颤抖,颤抖到笑出声来。
赵乐俪心弦绷紧,纤纤素手朝着他后背触摸而去,须臾,掌心触摸到了一滩溽热的东西,那是谢圭璋身上的血。
他一直在流血……
赵乐俪秾纤地睫羽颤了一下,掌心腹地的稠血,在夹杂着风雪的冷雨之中,慢慢被濯洗了去,可她是依旧觉得,它们烫炙如山芋,庶几能够灼穿她的手掌心。
隐隐约约之间,她回溯起杨隐此前对她说过的话——“谢圭璋也是人,并且中了毒箭,他撑不了多久的。”
赵乐俪眸瞳震颤了一番。
她早就知晓,利箭之上,淬有剧毒。
她回想起,半个时辰前,自己被杨隐寻到的时刻。
-
论身手功夫,她自然抵挡不过杨隐。
他没有立刻抓走她,而是将她绑缚起来,搁放在原地。
赵乐俪能洞察出杨隐的意图,他是打算以她作饵,引谢圭璋现身,走一出一箭双雕之计策。
赵乐俪淡声说道:“他不会回来的。”
杨隐冷笑:“谢圭璋是去了护国公府,是也不是?那赶巧,太子殿下也正准备去寻他。”
赵乐俪闻罢,心中生出了一丝微妙的异样,问:“太子寻谢圭璋作甚?”
许是觉得太子妃命不久矣,杨隐就没有太多顾忌,直言道:“娘娘还以为,谢圭璋还会继续为您撑腰,一直保护您左右么?”
“此番,太子要去招安谢圭璋,让这个邪物为皇廷所用。毕竟,谢圭璋收人钱财,□□,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凶煞杀器,定是能襄助太子殿下得登大宝。”
赵乐俪惊魂甫定,她克制住惧意,面容沉定澹泊,脑海里陷入一番思忖。
宋熹帝膝下拢共有四个儿子,除了由皇后所出的嫡长子宋谟,下面还有三位王爷,依次是郢王宋询、鄂王宋诩、端王宋谌。
按照长幼继位的次序,宋谟已然居于太子之位,皇座必然是他的,为何他还要窃自发动一场宫廷。
哪承想,杨隐直言告诉她,其实在十余年前,太子之位并不是宋谟,而是一位安姓婕妤所出的小皇子,也就是端王宋谌。安婕妤颇得天子的圣眷,自然而然地,端王也受到重视。
因文韬与武略,远胜于其他王爷,加之其秉性谦逊雅炼,宋熹帝甚为重视宋谌,将其扶植为太子。
皇家夺嫡的纠葛和始末,赵乐俪其实并不太清楚,但不知为何,她好像抓住了什么细微的线索,顺着杨隐的话辞,往下问道:“那后来呢?”
墨云密布的穹空之下,闷雷遽地滚落而至,俨若平地掠起一道霹雳,将杨隐的面容笼罩成一张阴阳脸,气势瘆人。
他阴鸷地笑了一下,说道:“八年前还是七年前,萧惠妃,也就是现在的皇后娘娘,她与安婕妤,以及一些京眷名流,寒食节时,去京郊太真观礼佛,诸王偕同前行。夜半,寺中起了大火,安婕妤与端王,不幸殁于火殛。从此往后,这太子之位,便是现在的太子殿下的了。”
曩昔,赵乐俪也听姨母说过这一桩旧事。
母亲慈氏与大内皇宫中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