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渐停,张寿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公子,前面人太多了,车过不去。”
纪望舒听得前方人声鼎沸,并没有因为要提前下车而生气,反而兴致颇高地准备起身。只见眼前香影闪过,一直沉默不语的琵琶女乖觉地撩开丝帘,低眉顺目地等他下车。
纪望舒看到她伶俐的样子,嘴角露出玩味的笑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公子,奴姓简,单名一个芸字,”她恭顺地回话,“公子唤奴小芸便好。”
“那么小芸儿,”纪望舒的语气有几分轻佻,“你可愿随本公子去秦河看看热闹?”
“公子之命,岂敢不从。”简芸低着头,细嫩的脖颈露出来,就如任人宰割的幼兽。便是谁来看,这都是一个弱质女子罢了。
可纪望舒却微微眯了眯眼,然后又恢复了一副纨绔公子的模样,摇摇扇子说:“都快着点,别耽误小爷我看花魁!”
一行人顺着人流而行,不多时就来到了灯火通明的花街。今日各楼坊都是彩灯高挂,让人目不暇接。
几人边看边行,来到了花街中间搭起的高台。台下已经站了不少人,借着张寿开路,纪望舒一路挤到了人群的前面。
不多时,伴随着一阵丝竹之声,万众瞩目的品花大会开始了。各家院楼都推选出了年轻貌美又多才多艺的姑娘,依次登台进行展示。香衣鬓影中,她们有的跳舞,有的奏琴,有的画画,时不时还送上迷人媚眼,看得在场男子心潮澎湃。这时有人提了竹篓在场内游走,所有人都可掏钱买花,然后将其丢入心怡妓子对应的木桶,最后按票数多少确定品花排名。
纪望舒饶有兴趣观赏一阵儿,掏出银票给两个凹凸有致的美人儿买了茶花投票。
简芸看出他就喜欢身材有料的,心下不由暗骂一句肤浅。
就在简芸腹诽纪望舒时,却不知现场有不少人在打量她。来观看品花大会的基本都是男子,这俏愣愣的小娘子犹如鹤立鸡群,算是十分突兀。
离他们有段距离的一个华服公子也免不了将视线落在了那道素色身影上。今日台上的姑娘大多浓妆艳抹,可这个婢女却是浅色衣裙,倒是显得格外清雅脱俗。再看看那不盈一握的腰身,让人对她的面容好奇不已。华服公子不自觉地迈出脚步,想要换个角度一睹芳容,却在看清了她的样貌时面上一愣,随即露出惊怒的表情。
刚刚好此时台上已在宣布品花大会结果,数位美女根据排名领了花魁、花吟、花芙之位。选上的自是眉开眼笑、艳光四射,没选上的虽然愁云惨淡却也别有一番风味,拉回了那华服公子的注意力。等他回过神来再去看那个婢女,却发现已经失了踪迹。
原来评选后就要进行秦河夜游,所有榜上有名的姑娘都要乘船在秦河中游行。朦胧光影中,佳人纱衣薄裙缓缓随着水流行进,那画面比起灯火通明的高台之上自然更让人心跳加速。所以当宣布完比选品阶,众人都赶紧向河边走去,生怕去晚了占不到好位置。
夜色深沉,可此时的秦河畔却是人声鼎沸。一艘艘灯光浮动的花船速度缓慢地在河中行驶,上边丝竹绕耳,由新任花魁打头向岸边而来。只见她一身红裙,手臂上缠着同色丝带,舞动间裙摆开开合合,雪肤忽隐忽现。她媚眼如丝地看向岸边,一颦一笑都经过了精心设计,果然是个千娇百媚的尤物。
“终于找到你了!”一个含着怒气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简芸觉得这喊声有些耳熟,转头只见一个华服公子正怒气冲冲而来。待看清他的样貌,不由心里暗叫糟糕。这人不是应该远在北地么,怎么会来了京城?她心念飞转,谋算脱身之策。
可还不等她考虑周全,那人带着几个男仆已然来到了跟前。简芸索性换上了一副懵懂表情,准备来个死不认账。
华服公子几步走到她面前,双目放光地说:“我看你这次还往哪里跑!”
说完,他伸出手直直抓向简芸的肩头,却在半路被一把收起的扇子挡住。华服公子瞪眼看向拦住他的人,乃是个面容桀骜的公子哥。
此刻那人已收回扇子在身前打开,面无表情地说:“当着我的面便要动我的人,未免太不把小爷放在眼里了!”
华服公子眼中的阴霾一闪而过。他也算当地的小霸王,但是来京城之前就被父亲耳提面命万不可惹祸。这人穿的看似是简单的月白曳撒,可那布料却非绸非缎,用同色丝线绣出的云纹看似不显眼,却在光照中折射出银色微光,显然是京城贵人低调又奢华的穿着。
他强压性子,随便拱了拱手,说:“这位兄弟,此女是我过了门的妾室,纳妾当晚偷了我的东西跑了,今日有缘重逢自是要带回家去。要多少钱,你开个价吧。”
简芸立马站了起来,激动地说:“莫要信口胡说!我与你是第一次见面,你,你怎么能毁人清白?”
说完,她不顾华服公子再维持不住的表情,一溜烟跑到纪望舒身后,含泪道:“公子,您可不要听信他的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