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城西那片脏乱的野地相比,这里的确更适合安眠。”
距离京都城二十里的郊野,有一片榆树林,林中立有几座坟冢。一男一女二人从马车下来,走进林中。
“最后面三个就是孙家三口。”严正卿走在前面,“吴家父子的居所在更深处。”
阿久将祭奠的瓜果点心摆在孙家墓前,却发现已有祭品摆在那里。
她垂下眼眸,释然一笑:“奴婢以为,王爷会以绝后患。”
“吴家并非后患,本王为何要灭口?”日光穿过层叠林叶,被打磨成斑驳光点撒在严正卿周身,为他镀上一层微光,“还是你觉得,本王就是喜欢滥杀无辜?”
“吴开杀害李修业证据确凿,王爷肯留他一条性命,让他在此守墓,是天大的恩典。”阿久朝严正卿深深一拜,“奴婢替吴家深谢王爷。”
严正卿背手,光影随他的动作明灭:“地位权柄,能害人也能救人,端看掌权者是谁。”
阿久颔首:“奴婢明白。”
“睿王前两日向皇帝提及亲事……”严正卿话锋一转,“你作何想法?”
“情爱有百苦。”阿久道,“睿王让奴婢尝尽相思之苦,奴婢自然要变本加厉还给他。”
“本王一直好奇,求而不得与得而复失哪个更让人绝望……”严正卿浅浅笑起来,“常久,不如你来告诉本王?”
仲夏暖风过境,让人分不清时日挪移。
蝉鸣阵阵,粉饰京都城短暂的太平。
阿久每日都会收到睿王府送来的帖子,日复一日从无断绝。流言疯传,万花丛中过的睿亲王终于马失前蹄,折在荣王府一个下人的身上。
一道又一道的拜帖石沉大海,睿王府距离荣王府仅一炷香的车程,睿王隔三岔五登门造访却始终没有见到令他相思成疾的人。
“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手?”夏稷霖坐在荣王府前厅,他甚至有了自己专属的座位。
“常久只是一个小婢女,才学姿容都不出挑,睿王何必如此执着?”严正卿难得出来见客,没躲在承明阁小憩。
“感情何来道理,本王看上便看上了,荣王不必周旋,有什么条件直言便可。你躲了本王这些日子,今日肯出来,必是有事相谈。”
严正卿轻笑,眉眼间带着暧昧:“常久是本王的贴身女使,睿王经验丰富,‘贴身女使’是什么意思不会不懂。”
夏稷霖怎会不懂?通房丫头,贴身女使不过是大户人家遮丑的美称,白日做下人工,夜里行姬妾事。
“况且……”严正卿又道,“除了本王,她还嫁过别人……”
夏稷霖似乎被震惊,明眸怔怔的没有光点。
严正卿嗤笑,扭头对既明道:“送客。”
他正欲起身,却听见夏稷霖在身后一字一顿:“娶阿久过门,是本王夙愿,荣王有和条件尽管开口。”
天光刺目,严正卿逆光而立,夏稷霖看不清他的神情,却隐约觉出他的不快。“睿王草木生意遍布全国,不止本王可否分一杯羹?”
那日之后,严正卿为请来一位女夫子,一个身形单薄,面容凌厉的女子,眉眼间俱是淡漠。
夫子姓管,管天管地,大事小情都要管的“管”。
管夫子极为严格,经她手调教出来的女子个个通达慧智,大家风范,因此许多望女成凤的商贾富户都会私底下请来这位女夫子好生教导,以盼嫁入高门觅得良婿。
“你以为,阅人无数的睿王真的会喜欢上唯唯诺诺的婢女常久吗?他为了你,割掉一半的生意拱手送给本王。”严正卿手指轻柔,挑起她鬓边的发,“燕过留痕,本王能寻着蛛丝马迹发觉你的身份,别人也可以。”
睿王,绝不是面上那样简单。
所以,她要展现给夏稷霖的,不仅仅是温柔乖顺的婢女常久,还要是将门风范的陆家长女。
“荣王特别叮嘱,要对姑娘严苛些。”这是管夫子与阿久说的第一句话。
她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位衣着朴素的小婢女,又想起那位荣小王爷的吩咐:“常久是本王极为看重之人,管夫子您只管将身上的本事教给她,钱财不成问题……”
阿久也算聪慧,管夫子只来了不足十次,阿久俨然已有闺秀模样,唯独琴技进展缓慢,谱子记了七七八八,可手却僵得像鸡爪。
管夫子每每听她拨弄琴弦便唉声叹气,直念叨:“朽木不可雕啊,不可雕。”
而严正卿似乎找到了新的消遣,他隔三岔五便要考察阿久学业,好像生怕自己的钱财打水漂。
前几次阿久尚且能应付,今日严正卿点名要问琴技,阿久知道在劫难逃。
择一良辰,阿久心虚进门,人还未站定便瞧见屋内已置好一张古琴。
琴身呈落霞式,木纹梳直,漆面柔和,内藏光晕,即便外行见了也是此琴绝非凡品。
两相对比,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