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膏很好用,第二日已看不出伤痕,只是关节处还有些疼。阿久寻了个空挡去看常妈妈。
天刚擦黑,西南小院燃着一豆烛光,里面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
过一会儿就听常妈妈道:“阿武,别玩木剑了。去帮阿娘把新买的彩丝拿来,快要端午了,娘给你编个五彩绳,祛百病除邪祟。等阿久来,娘也给她编一条……”阿武没有回应她,嘴里仍咿咿呀呀地玩着木剑。
阿武昏睡几日后,终于醒来,只是再不会言语,只能像一两岁幼童一般发出简单的音节。
阿久推开门笑道:“常妈妈,我来了。”
一见阿久,常妈妈赶紧招呼她坐下,阿武还是玩着手里的小木剑,俨然已经认不出阿久来。
阿久面前的桌上摆着针线筐,里面有未纳好的鞋底,还有快成型的荷包……零零碎碎很多小物件,不管是哪个都是一式两份,看颜色大小,应该都是常妈妈给他们兄妹二人准备的。
她心头生出一股暖意,取出那枚包装精致的银簪,递给常妈妈。
常妈妈眼中满是惊喜,可嘴里还埋怨道:“你才做了几天工,挣了几个钱,乱买东西!”
话是埋怨话,语气却是柔的。
常妈妈的手有些粗糙,她小心翼翼拆开包装,好像里面是什么稀世珍宝。
素银的簪子在烛光的映衬下散发出暖黄的光,两只肥嘟嘟的小蝙蝠拥着一朵梅花,常妈妈将簪子轻轻地拿起来仔细打量。
阿久见她这副欢喜的样子只觉自己昨日的刁难没白挨。
“您看着两只蝙蝠就是我和阿武哥,中间这梅花就是您,我们都围着您。”
常妈妈更高兴了:“就你嘴甜,说起来,我名字里还真有个梅字呢!”
“我给您戴上。”
“哎呀,老了老了,衬不起这么好看的簪子啦……”
“您别乱说,老什么老……”
常妈妈很久没笑得这样畅快了。阿久想,如果能一直这样高兴就好了。
“常久呢?”从昨日下午到今日晚膳,那个小婢女始终都没露过面。
“常久自觉昨日行为有亏,不敢见您。一直在外面干活呢。”
“干活?她那双手能干什么活?”
“王爷也知昨日罚得重了?”惜言柔声道。
严正卿尝了一口鱼,被藏在暗处的鱼刺扎了一下,他皱了皱眉。
惜言察觉到异样,忙问:“主子可是被扎到了?赶紧吐出来。”说着拿过唾壶来。
“无妨。”严正卿摆摆手,将口中那根断刺用牙齿碾碎咽了下去。
“常久,你来得正好,王爷才念叨你呢。”惜言朝阿久使了个眼色。
严正卿顺这惜言的视线朝门口望去,正见阿久提着食盒过来。
“奴婢新学了甜羹,请王爷品尝。”阿久道。
“还是你贴心,王爷方才被鱼刺扎到了,正好用甜羹压一压。”惜言说着,将自己的位置让出来,不动声色地让阿久站过去。
她的小动作严正卿岂会不知,只是他没戳破,静静地看着阿久给自己盛甜羹。
阿久纤细的手指已全然看不出受冻的痕迹,白晃晃的圆润的指尖透着健康的粉。
“手好了?”
“是,多谢王爷赐药。”
严正卿舀了一勺甜羹放入口中,口感绵密,清甜爽滑。
“如何?”惜言问道。
“没毒。”严正卿道。
“……”
临近端午,家家户户都忙碌起来。听说宫里预备大摆筵席,宴请百官,严正卿尚在孝期,倒也省了应酬。
荣王府的小厮提前在大小院落里挂上艾草,在墙根撒满雄黄。
常妈妈也在厨房里与其他几位厨娘忙着准备裹角黍,忙里偷闲的功夫还来给阿久送了三条五色线,除开阿久自己的,还有惜言与既明的。
“你与他们一起共事,平日里多来往多照应。”常妈妈说着又掏出两枚小巧的香囊,里面放了朱砂、雄黄还有诸多草药,嘱咐道:“我裁的布料只够做两只,你自己留一只驱邪避灾,另一个就当我给荣毅那孩子做的吧。”
阿久将香囊摆到了荣毅墓前。
“这是常妈妈给你的,看她多疼你。还有件事要跟你说,你给我那一包聘礼,我打算当了,只留一个翠玉簪子就好,我看见它,也想起你。”阿久抚了抚头上的玉簪,“常妈妈要去外地给阿武哥治病,人在异乡钱财是最可靠的。我自作主张,你别怪我。”
阿久伤怀,又将荣毅墓旁的杂草清了清。忽地余光瞄到远处的树后闪过一道人影。
“谁?”阿久警惕地环视四周,等了许久,无人回应。
她急匆匆回府,好在路上没什么异常。
承明阁内,严正卿从书本上挪开眼,望向窗外,天已经尽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