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张凌并不是心甘情愿的放弃大学,而是被逼出来的,他去深圳的前一晚,两人跑到村后断崖上坐了一晚,喝了一晚,也哭了一晚。
二宝不知道工友们哪来的这么大耐性,总在一天天重复着这些单调枯燥的话,本来美好的心情被他们彻底赶走了,可仍然还是强忍着。
火山爆发在一句玩笑之后,按辈分,二宝应当叫他三叔。正在砌墙的三叔在脚手架上半开玩笑地说:“二宝,干脆你也别去上大学了,跟我学瓦匠吧,不是我吹,说到我这手艺,整个张家沟都得伸一下大拇指。”二宝的心情本来就不怎么好,经他这么说,火登时上来了,歪着脖子吼道:“上不上是我自己的事,你们他妈管得也太宽了!谁要再说这话可别怪我眼里边没人!”这一刻,什么礼教不礼教,什么辈分不辈分,都化作了漫天云烟。
其实三叔并没有恶意,只不过话赶话赶上了。二宝后来觉得自己当时说话实在太过分,晚上买了两瓶白牛二去赔罪。两人都喝高了,二宝第一次喝白酒,迷糊着沉沉得睡去。三叔看了一眼倒在床铺上的二宝,叹了口气,喝干了杯里的酒也睡去了。
一大早起来天空便阴着,大团大团的黑云挤满了天空,这是下雨的征兆,人们高喊着下雨天睡觉天,但还是不情愿地披上衣服出了工棚。每个人都有好胜心,谁也不愿比别人少干一天,工地上流传最广的一句话是:张三上季儿干了XXX天!
工友从家里给二宝捎来一双布鞋,是宝妈亲手做的,市面上买的那种也就能穿一个礼拜。在物欲横流的今天,有谁还肯耗费时间一针一线地做一双布鞋呢?大概已经没什么人会纳千层底了吧?二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脚,已经不怎么疼了,毕竟正值壮年,这点伤不算什么。
领班安排二宝跟着王强去装下水管,其实就是打杂。二宝暗自庆幸,这活轻松,不像供灰搬砖那样永不落闲。
王强三十来岁,他和伟志在工地是个迷一样的存在,大家只知道他俩是刘亮的远房表亲,其他的都是迷,谁也问不出来。相比之下,二宝跟他俩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和其他人在一起没什么共同语言,他本来就很少说话,又不会说话,这是上学上出来的,按张大伯的话说,这学呀,是越上越呆。有时二宝想想也对,高考之前的十二年,每天除了课本就是教辅资料,没有其他,必须拿到前三名,不然,家里是不会继续供的。所以,他从不觉得自己是学霸,而是学奴,也就注定不会有太多时间花在闲聊上,得失,得失,有得也就必定有失吧……
“发什么愣?干活了。”二宝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笑,弯下腰去搬那些白色的塑料管,多年后他才终于得知,这些轻若无物的塑料管,就是人们口中一直在说的PVC。搬着这些塑料管进屋就看到一只巨大的喷灯,里面装满了汽油,火舌能喷出十几米,像极了电影里的喷□□。
几乎一直都是王强在干,二宝只需把轻若无物的水管递到坑道里王强的手上,涂胶、缠线、焊接,每一项都是技术活……二宝可不会,一边和王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一边暗自把他的手法尽量记在心里,毕竟,艺多不压身。
不知何时,屋外已经凄凄沥沥地下起了雨,雨越下越大,二宝心里直犯嘀咕,还去不去扛水管?这距离可不近,来回一趟,全身都得湿了。“在屋里干活就这点好处,不论外面刮风下雨,别人歇班了,咱们可以照样接着干,呵呵。”二宝没再说话,笑了笑,迈步走进雨中。
硕大的雨点砸在身上,有些凉,有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