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远徵一愣,气急一推:“你胡说什么!她在偏卧等我。”
宫紫商狠狠撞到了后背,闷哼了一声。
她没恼,只是又平静地说了一遍:“妹妹死了,就…在我面前,尸身被苍翠山老山主带走了。”
尸身二字,说来艰难。
说完,交出了怀中她抱了许久的锦盒,上面已经沾上了她温热的体温。
“你听过,苍翠山的一种神药吗?第十三年蝉。”
“她为了种出这朵灵药,拿自己做容器。”
“那朵出云重莲本该三个月后才盛开,也是她拿自己血肉浇灌,才能开在今日,才能被你拿去炼药,才能救宫尚角。”
宫紫商眼中一片死寂,说的话却字字如泣。
宫远徵退后了两步,眼中从气愤到震惊,再到慌张。
他僵硬地看着四周。
看到了不见的药格,不见的断草蓝楹。
看到了宫紫商身边地上大片大片的血迹。
还有一柄沾血的短剑。
他送给……她的短剑。
他身体微微发颤,没接那个锦盒,转身就跑,没走两步,他忽然停住了。
他缓缓看向脚底,他不慎踩到了什么。
挪开脚一看,是一截被血浸湿的银铃。
他缓缓蹲下,将银铃捡了起来,反复揉搓,想将血迹擦干净。
可是血迹干涸太久了,他擦不干净了。
这是昨日早晨,他亲手嵌在她发间的。
宫远徵的眼泪猛地落了下来,他冲去了偏卧。
他不信宫紫商的话,一个字都不信。
到偏卧内的时候,空无一人。
侍女从屋外进来,看到他急急行礼,
宫远徵听到自己嘶哑的嗓音:“夫人呢?”
侍女疑惑:“夫人听闻徵公子受伤,去药房了,您…没见到吗?”
他,见到了。
可是,他把她弄丢了。
宫紫商走在后面蹒跚而至,挥挥手让侍女先下去了。
她将门关上,把锦盒放在了书案上,声音虚浮无力:“我答应过她,要把这朵花交给你。”
“妹妹说她曾写过一张药方,你记得,拿这花炼药,可得第五种无解至毒。”
“这是她为你准备的最后一件礼物。”
说完转身,慢慢走了出去。
推开门将要迈步离开时,她听见宫远徵哑得不像话的声音:“她…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是宫紫商回身,将昨夜她临死之时说的话原原本本地都告诉了宫远徵。
在听到她“划破手掌喂养出云重莲”,再到被发现时“心口被插入了残茎”,宫远徵指尖发白,手心中的银铃硌入了血肉,划破了掌心。
“她走的时候,是带着笑的。”
“我想她完成了所有的打算,死前想起的一定是些极好的回忆。”
“宫远徵,她爱你逾性命。”
宫远徵死死盯着锦盒,转身就要往外走:“我去找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宫紫商拉住他,一字一顿:“现下宫门动荡,风雨欲来。宫尚角此刻还重伤未愈,你如何能在此刻离开宫门?”
说完缓了口气:“作为商宫主人,宫门族人,我要拦住你,劝你以宫门为重,劝你记得自己的责任。”
“可,作为姐姐,我希望你幸福。”
宫紫商轻轻放下手:“我虽然无用,但我亦会拿起手中剑,守护宫门,不死不退。”
“老山主带她回了苍翠山,虽江湖无人知道究竟在哪,但若你想去,就一路向北吧。”
她说完了,便离开了。
大门打开又紧阖上,屋内的光亮明明灭灭。
宫远徵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想着今日见面是的每一分相处,反复回忆,反复心痛。
原来,她在不舍,在告别。
他想起那句“药在我糖匣中,记得自己去拿。”
糖匣是他从前制来给她装糖点用的。
她这人,最爱甜,最怕疼,最娇气。
打开匣子一看,七枚泛着香气的药丸边工工整整叠了个纸条。
上书:“愿阿徵,长安宁,长欢喜。”
许久,他抱着糖匣,终于悲恸地哭了出来。
就这样,他不吃不喝,半步不离地在偏卧中待了一天一夜。
第二日清晨,宫远徵终于打开了门。
这一日之后,他照常炼药,照常练功。只是所有人都发现,从前尚存稚气的少年郎不见了。
他变得更冷然,更狠厉。
在之后没多久的宫门与无锋大战中,宫远徵炼制出的奇毒发挥了关键作用,配合宫尚角以及宫门众人,重创了无锋,从此无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