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宫内。
谢宣旻倚窗而立,不断捻搓着指尖,如薄雾般朦胧的月光倾洒而下,整座宫殿的嘈杂声被轻轻掩埋。
身后,一阵脚步声从门外而至。
听到动静,谢宣旻转过身,“将查到的透露给大将军了?”
阿泗点头,“主子放心,都安排好了。那柳氏母子真是傻,随便被徐家女说两句就当真将香料混在二小姐的衣物中,这才导致她在溪边中毒。”
“那些香料单单放置是不会有毒的,但沾了水就不一样了,加上出门游学的那套衣服是郡国世子妃入宫带给二小姐的,她们姐妹难得解开心结,二小姐自然不会对自己姐姐猜忌,这才着了道。”
他一股脑儿说了很多,面带不解:“主子既然咱们查到了这么多,为何不直接回禀陛下,想来徐家女也不会讨得好。”
谢宣旻嘴角露出淡淡的笑,眼神却狠戾,十分不屑道:“你觉得陛下会如何看待我们能查得如此仔细?一个连宁雍都回禀不出个所以然的局中人,而本殿只是放浪不羁的局外人......”
言至此,阿泗咧嘴道:“更主要的,主子是看不得二小姐受委屈吧。”
说完,在谢宣旻意欲刀人的眼神中扭头跑了。
殿中再次安静下来,谢宣旻遥望窗外的夜色,轻飘出一句,“两个在暗夜互相扶持的人,是不允许任何一方出事的。”
他想到女子伏在他胸前煞白的小脸,轻颤的眼睫......
又叹息道:“经此,日后有的闹腾了。”
*
数日后,芳华殿。
容简精神总算好了很多,这些天她总是梦见徐曼颍在山谷涧说的那番话,心里难受得不行,加上发着烧,整个人迷迷糊糊的。
只知道不断有人前来,噪声一片。
她睁开眼时日头正好,有一抹阳光透过窗折射在房内纱幔上,容简就这么望着日光从东南角渐渐溜到屋内另一角的花盆处。
悄无声息。
喜儿端着药进门,见人醒了,兴奋地凑近,“小姐,你总算醒了,可把喜儿吓坏了,你不知道太医说你郁结在心,恐药石无医。”
小丫头一如既往叽叽喳喳,那股高兴劲在瞧见床上的女子眼角无声掉落一滴泪后噤了声。
这些年她从未见自家小姐这副模样,以前不管遇到任何困苦险阻,小姐总能镇静自若想到各种法子来解决,女子的身上总是散发着一股向阳而生的光,那么勃发有韧劲。
而如今的女子却如秋风里的落叶,那么的毫无生机......
似乎印证了太医的话,药石无医。
“小姐,你怎么了?可别吓我!”喜儿顿时慌了神,扑到容简身边掉眼泪。
门外,许是听到里头的动静,容安在丫鬟的搀扶下焦急地赶了过来。
见到容简侧身而卧,目光呆滞望着窗外,心知过往有些事瞒不住了,她遣退了房中的丫鬟,一个人来到床榻前。
她无声靠近,轻轻拍着女子的背。
“以往你调皮,身上总少不了伤,那时候你就缠着我给你拍拍,你说这样就不会疼了。”
“母亲在世时,总说你皮猴一只,成天闯祸,没有一刻能安静下来,父亲追着你要教训,母亲又会替你拦住,她说这样性格挺好,天真烂漫才不会有烦恼。”
“你知不知道,长姐在很小的时候就十分羡慕你能如此无忧无虑,什么教条束缚在你身上统统都可以退让,母亲说我们一静一动,安静沉稳的姐姐注定要看着跳脱不羁的妹妹,那时我觉得母亲偏心,心里十分不乐意。
可当你攥住我的掌心说很疼时,我又觉得母亲是对的,如果我不多照看着,指不定祖母又会让你跪祠堂了,而后母亲就必不可少被祖母‘谈心’。”
“后来,母亲从宫中被接回,不到半日便去了,那个时候我就在心底对自己说,一定要看好你,这样母亲才能走得安心。”
......
容安说了很多,不知不觉哽咽,“可谁能想到一向肆意洒脱的你却变得如今这般安静,我想母亲定会心疼......”
榻上,容简早就泣不成声,她一把攥住容安的手背,呢喃道:“长姐,我疼......”
话落,姐妹俩抱作一团,无声落泪。
“曾经,我仗着家里的宠爱肆意妄为,从没想过竟会害了母亲,都是简儿的错,如果我能像长姐一样安静呆在内宅,如果我没有因为自负貌美得罪宫里的人......母亲是不是就不会......”
容安安抚道:“傻丫头,你就是你呀,母亲怎会怪你。怪只怪宫中尔虞我诈,他们不该无视无辜之人的性命,当年的事父亲也曾有怀疑,暗中查探过,但那天的事却被很好地掩盖,至今查不出个中缘由。”
说到这儿,容简想起徐曼颍的话,眼神犀利,“是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