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走廊狭窄,一层却能容纳八个班级。走廊尽头是水房和厕所。每每下课,大多学生蜂拥而出,奔去接水。运气好的就是最末端的班级,从后门出去就能打开水房的大门。
而文喜的班级是打头的那一个。
一般情况下,折返加上排队的时间,恰好是课间十分钟。
可是今天不一般。
数学课刚下,文喜带着不清明的脑子去接水,水房一个人都没有。
开水咕噜噜灌满了,她才惊醒过来,大多同学都去她们班门口看“热闹”了。
扭紧瓶盖,瓶身烫得吓人。只能扯长校服袖子,用指尖夹着拿。同桌刘召笛旁若无人地做题,开学不过两周,数学课本都翻软了。再仔细一瞅,课后习题都已经做了半本。
有这种刻苦读书的精神带动着,文喜预习和做题的速度比以前快了很多,就是正确率一直提不上去。
翻开数学课本,豆大的数字和公式就在她面前摊着。
可思绪却随着嘈杂的声音拐去了赵悬那里。
赵悬坐在靠墙的最后一排,可能是嫌外面瞧他的人烦,身侧的窗帘被扯散,遮住了大半个身子。
像一只蜷缩的猫科野兽,在角落静静安眠。阴雨天也恰好为他蒙上了一层秘密。
窗户外人头攒动,挡住了大多数亮光,投射在课本上的阴影变得沉重。
刘召笛没受半分影响,平静地翻走一页课本,笔尖在草稿纸上唰唰作响。
看热闹的人很快被上课铃声催走。天上已经开始落雨,靠窗的同学将窗户打开,混杂着土腥味的空气争先恐后钻进教室。
文喜桌角的一张草稿纸被风吹飞,落在了另一边的过道上。
她想去捡已经来不及了。语文老师正信步走上讲台,放下了手中的教案,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们。
班长喊了起立,全体窸窸窣窣站起来。文喜余光再次瞥向那张草稿纸时,已经被人拿了起来。
捏住草稿纸的手指骨分明,手背上的肌理和青筋格外明显,单看手,根本猜不出年纪。
她抬头,看见了手的主人。
心里陡然沉了一块。似乎在这一刻,又觉得这双手非得是赵悬才不违和。
众人落座。
赵悬粗略扫视了眼纸张上的算式,扭头在附近扫视了一圈。文喜直勾勾的眼神像是暗夜里的照灯,压根不用搜寻。赵悬用眼神示意,文喜压根没理解就小鸡啄米似点头。
赵悬伸手,将纸递给了过道的同班同学转交。
文喜收回草稿纸,想要道谢,但看向赵悬,他已经转过头开始听课了。
文喜捏着纸,心里莫名开始砰砰跳起来,好像属于赵悬手指的温度仍旧残留在上面。
她将稿纸夹回数学书中,用手抚平时,看见了稿纸角落里分外明显的几行手写字——
那是她在班上认识的同学姓名,刚开学,她记住的人名总是和脸对不上号。熟悉一个就记下名字,最后用排除法认人。
严格来说,赵悬是她第一个认识的人,但他的名字却是很久之后才得知。因此黑色印记的名字藏在了无数姓名之中。
他是否看见了自己的姓名。
会不会因此多想?
文喜偷偷瞧他,却只见着圆滚滚的后脑勺。
刘召笛清了清嗓子,文喜骤然回神,有些抱歉地看着她:“不好意思,是我打扰到你了吗。”
刘召笛没过多表情,只是淡淡道:“语文老师要过来了。”
文喜再看讲台,年过半百的语文老师已经捧着书本在廊道上踱步了。
刘召笛:“十五页,课后问题。”
文喜慌忙翻开书本,等待语文老师走过,悄悄凑近刘召笛说道:“谢谢你。”
刘召笛从未和任何人有如此亲密的距离,顿时僵硬住身体,耳廓慢慢变得潮红,格外生硬地嗯了一声:“没事。”
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班主任任春光进来讲话。
“先别急着走,我说两句话。”
班上哀嚎遍地,但也不敢翻天,只能催着任春光快点说完。
任春光说:“你们下午有节体育课,如果下午接着下雨,就改成我的课啊,后面有机会了再把体育课补给你们。”
听完任春光讲话,班上一点声响都没有了。
新学年,步入高中生涯的第一节体育课,以消失告终。
任春光讲完话后就走了,班上原本收拾东西的同学此刻悠哉悠哉,有种已经超脱世俗的颓废。
文喜拿着伞,在后门口等冉秋。
冉秋今天失策,没拿伞。巧的是文喜带了,可以顺路把冉秋捎到房菲那里。
两人像一对怕冷的幼兽,挤在同一张伞下。
一路上,冉秋都在抱怨今天的雨:“希望我中午一觉醒来就是大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