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下手一个小唾盂。阔朗的屋里,水磨石的瓷砖,冉冉的熏香,翠绿的双环汉玉饰摆件,桌上的针线,未做完的鞋,小憩的她……
徐徐暖风,静谧柔和,斑驳的树影映在小小的人身上,满室安宁。周彦邦心中紧绷的那根弦骤然松懈,如释重负。
这份安宁柔软了全世界,也柔软了他的心。缓缓坐下,长长的舒气,吐纳出多日的挂念。
‘吁~~~’
挥手屏退下人,床畔独守着她,拿开扇子,就这样默默盯着她望。巴掌大的脸,额头淡淡的疤痕,松挽的乌发,一张干净清澈的脸……
如此,甚好!别扰她,让她睡。
她这样惬意自在,他是欣慰的。从上到下,从头至脚,目光总会锁在隆起的腹部。
出去不过月余,总觉得她肚子大了。就这么倔,平日里看看都不能,思索中,情不自禁探入锦被。
‘啪嗒’
扇子打手,苏锦咯咯咯的笑起来。原是淘气装睡。周彦邦大喜,大掌包裹住柔荑,攥着手里暖了又暖。
“这样贪凉,小心受寒。我这一路上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才见过父亲就赶着来看你,可好些,膏药有按时贴?下人们贴的对吗?我瞧瞧。”
劈头盖脸一通问,好啰嗦!
可她爱他的啰嗦。
瞧他一脑门子汗,一脸的认真。无不小心,无不谨慎。他的真挚,焦急和关心藏不住。
几句问候胜过千言万语,小别胜新婚,最朴素的话语抵得过最热辣辣的情话,暖了手,烫的脸,融了心。
他也觉得自己啰嗦,可此一时又不同彼一时,彼此间误会消弭,情浓意盛,她腹中又怀着他的骨血,思念异乎寻常。
“你孩儿好得很,不敢怠慢。”
偏怄他!
周彦邦登时丢了手,冷了脸,换上那副阎王面孔。哟,恼了,这么不经逗。不怕,反手环住腰,贴在他背上。
“怀卿,我想你,好想。”
拥紧窝在怀里的脑袋,抚触这柔软的发丝,举头望向他的明眸善睐。他觉得他变了,以前他只是他,他的抱负,他的胸怀。情爱儿女,只是一个环节。
现在不,他想她给她生儿子,他要把毕生衣钵全给儿子,教他进学及第,给他铺路架桥。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受,对孩子的期待,对儿子的执念。原来,他不过是个俗人,这样努力为的就是封妻荫子。
手指划过大椎、肺俞,还好没贴到风门。此时真别无他想,只关心穴位贴的对不对。
苏锦害痒,咯咯的笑,忙着穿衣。周彦邦非不让,扳肩膀瞧的专注。
绿纱窗朦胧,斑驳的光阴花影里,绢纱里衣滑落,露出圆润的肩头。雪白的臂膀,微微黄的长发,和腰间那一粒胭脂痣。
待来到腰腹,只见隆起的腹中不停凸起。忽上忽下,一刻不得闲,这孩子在里面闹海吗?那是鲜活的生命啊,他的骨血啊!
“儿,我儿……”不由自主贴腹喃喃。
静谧的房间,夫妻二人共同感受连接他们生命的纽带,跃动旺盛!
苏锦在望着他笑,生命的奇迹,母体的圣洁,他说不出的激动。
“我就是担心,从没有过的惶恐,何德何能,何其荣幸。卿儿,好好的,你们母子都好好的。”简直是祈祷。
远归,新娶,孕育,喜欢,深情的对视,各种滋味交杂。
丰肌玉骨,一切都这样的美好……
“儿,儿。”
一句句一声声,急切凌乱,分不清是在唤腹中胎还是怀中人!
黏腻燥热的午后,像在潜斋里那般,天地间只有二人,炙热而漫长。
他所想,她知道。纵然铁臂如钳,可那是她男人啊!他孩子爹啊!
嗯~~~细碎的嘤咛,粘湿的鬓角,冲锋陷阵的将军杀红了眼,大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