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春和景明。
翌君顾檐礼携五国国君于祈天殿行斋蘸科仪,无果,唐国摄政王广陵决定开山疏水。
五月庚申,翌国朝会,顾檐礼称斋蘸不成,当行善举,特将例岁所供丹药下放民间,等价折银至众臣俸禄,由礼部尚书凌子翊任丹药使操办此事,其妹凌子卿为副使,众臣无异议。
下了朝会,秦豫、都察院副都御史乔穆、工部左侍郎陈芷沅同到度厄南街的春福斋吃早点。乔穆是乔宁兄长,便为秦豫内兄。陈芷沅则是秦豫妻姐乔静与陈家结亲所出之女,是秦豫外甥女。三人要了一单间,点了些饭食,就围着柏木方桌坐着。
“秦兄,今日君上行下放仙丹一事,只怕是借蓟城水患之由实做得利之事罢。”乔穆道。
陈芷沅抬头瞧了一眼乔穆,就又垂首吃蒸饼,似是不打算参与此话题,秦豫则道:“乔兄何以见得?”
乔穆则说:“广盈库中所存丹药皆为神品,上京丹药铺主陈家与凌家,往年皆是以陈家为皇商,今日将下放一事交由凌家,只怕是存了心要打压我们了。这丹药经凌家发出,又不得高于均价,只怕到时凌家声名大噪,又何愁补不回前期亏损?最要受损的还是陈家。君上这是摆明了态度,同凌家互利,就如当年安家一般。”
秦豫持着竹筷,吃了几口拌酸笋,才道:“这年头不好。先前李家公子那事,便引得君上忌惮,齐值想给自家主子争口气,不料那凌家是条恶犬,将其反咬。君上才动了礼部,就断不会只动一边,总要使我秦家也消磨些才好。”
“那秦兄可想出对策?”
秦豫看了他一眼,接着道:“这凌家本就是商贾之家,此番心甘情愿为君上填了坑,乔兄,若换作是你,你会怎样?”
乔穆细细琢磨,说道:“商贾重利,丹药下放的首几波,有君上明令抑价,凌家耍滑不得,等风头过去,自要借着机会揽财。君上此举不过是图个贤德之名,届时凌家若是肆无忌惮,引得民怨沸腾,君上就是想保凌家,也保不住了。说到底,就怕那凌家不做此事,他不肯做,我们便要想个办法逼着他做。”
秦豫端起釉碗喝汤,喝罢才放下碗道:“乔兄,你真觉得,君上不过是图一名头?”
乔穆一愣,道:“那秦兄的意思是……”
秦豫用绢布擦了擦嘴,“君上是君,所要之物,皆是由人去取,取的和俸的岂能一样?既是取,便需要恶人,凌家就当了这个恶人。”
陈芷沅看了看乔穆,见他依旧是一副不解之色,便道:“舅舅,普通人家的财路被断了,尚且要拼一番命,何况君上?”
乔穆一惊,“秦兄是说,君上他……”
“凌家势起,若我们忍不了片刻,动了凌家,就是在动君上之利。我们和安家,谁先忍不住了,谁就是正中君上下怀。乔兄,你还要动凌家吗?”
乔穆恍然,这才面露愧色,连声道:“我可真是愚钝了,多谢秦兄提点,秦兄……”
“芷沅,”秦豫看向陈芷沅,道:“你既明白我的意思,就不要着急,也告诉你父亲不要轻举妄动,先等一段时日。”
陈芷沅便微微颔首,道:“姑父放心,芷沅明白。”
秦豫这才对乔穆道:“你既是副都御史,便无需过问仙丹下放一事,你的上峰又是温尚书他父亲温迟甫,更不该多问。乔家少不得你,莫要因小失大。”
乔穆便道:“都听秦兄安排。”
用过饭,秦豫遣了长班到柜台结账,三人则在后头悠悠下楼。一楼也是用饭的大厅,估摸着有十来张桌子,此时人也不少。乔穆踏着楼梯板,一面扶着发冠,一面瞧着厅内用饭的人,本就是随意一眼,他却突然将视线定住,眯着眼仔细瞧了瞧,又皱了皱眉头,这才随着秦豫出了春福楼。
春福楼离六部和都察院皆不远,三人就打算慢慢溜达过去。行了一会儿,乔穆突然道:“秦兄,方才我在春福楼内瞧见一人,好似是李家那对父子。”
秦豫转头,“李家?李炳和他那儿子?”
“正是,离得远,我瞧的也不仔细,但大体不会错。”乔穆道,“之前我和李家那二人打过个照面,记得还算清楚。”
陈芷沅道:“李家父子经上次的事后不是就回凛州了吗?”
“就说么,现在跑到上京城干什么,许是又找什么门路来了。”
秦豫眯了眯眸,什么也不曾说。
墨灵晞在户部历事,户部与礼部挨着,一出门就是玄武大道,午间就和凌子翊一起外出用饭。过了晖阕门,外面人迹渐多,有大小商铺与酒楼。凌子翊常去的那一家酒楼叫熙和楼,也是凌家经营的。门外有小厮候着,一见二人便笑容满面迎了上去,走进楼内,东西两面是刷油的杉木楼梯,往上就是雅间了。正要上去,却见厅堂内走来两人,见了凌子翊便拱手道:“草民拜见凌大人。”
见凌子翊停下,不待他多问,李炳便自报家门:“草民凛州李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