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灵晞告别了江恒,从茶楼里出来的时候,外面正下着小雨。
茶楼掌柜就送了她把油纸伞,待她走回襄岫园时,凌子翊和雪晴也撑着把伞在门前等她。回去后,黑紫檀桌上已经晾着姜茶,墨灵晞吹着喝了一口,才对二人道:“方才见着江恒了。”
凌子翊和雪晴双双怔住,雪晴道:“鬼君怎么会来翌国?”
“今日宴上我旁边坐着个小姑娘,也是例监的,名唤江玟,实际上就是江恒他妹妹江念,来翌国玩了。江恒拜托我看着他妹妹。”
二人便舒了一口气。凌子翊已经换了常服,在一旁的圈椅上坐着,道:“那便好。既说起今日的宴了,我本以为安允怎么也要动些手脚,谁料盯了半天竟是一点异动都没有。教主,安允只怕从一开始便打算舍弃齐值。”
“只怕确是如此。”墨灵晞抚着一旁落起的案牍,道:“安允此人,手腕阴狠,不用则弃,极会权衡利弊,断不给自己留一丝隐患。先前礼部拿人一事他以为我们凌家是助了他,谁料最后又发现凌家不过是首鼠两端,今日能助他,明日便能助秦家。安允做事果断,不会放任此种人横生,就授意齐值打压我们。谁料我们敢与他正面相抗,一封奏本到了御前。今日宴上舞女一事大概也瞒不过他。可他也知道,动不动齐值,全在顾檐礼。他要是再拦着,就是和圣上作对,与其恋子以求生,不若弃子而取胜。”
凌子翊道:“又或许,安允未必觉得舞女之事是我们所布,秦豫的可能性才要大些。秦家公子不是就在礼部么,他也熟悉齐值的这些勾当。”
“是如此,他若是这么想,我们许就成了秦豫那一边的人了。”墨灵晞思索道,“我看以安允的作风,他不是为一时之情所困的人,他只为利益所动。礼部易主,秦豫占了上风,安允不可能放任不管,兴许明日,他就要遣人来了。”
凌子翊便道:“若真是如此,那其实也麻烦,凌家断不能投靠了安允去,至少在明面上不能。若届时秦家也来纠缠,我们便又要做首鼠两端之事,就怕这厢在礼部根基未稳,那边便被两家之争勾连。”
墨灵晞揉了揉眉头,道:“是这样。但若是有顾檐礼撑腰,便不一样了。”
“教主可有什么想法?”
“你既当了尚书,那便说明今日我们在宴上那一局奏效了。剩下的日子总有和顾檐礼对的上话的一天,只不过这几日要难办些。”墨灵晞想了想,说:“这样,这几日凡是凌府有客,接由我来应付,你便先宿到公廨去,谁也不见。待国子监启学,我便也不回府了,这也是做给顾檐礼看。都是明白人,顾檐礼会懂。”
而此时在宫城内,顾檐礼尚未安寝。唐君广陵走缩地门过来,正坐在一个楠木雕梅花罗汉床上,喝着小几上放的茶。
顾檐礼在案前翻着题本,同广陵道:“那既这么说了,待斋蘸之后提拔一下凌家的姑娘也未尝不可。户部事物冗杂,让温廷昀带她过去,就说是历事的。国子监的学生总不能一直两耳不闻窗外事。这一年也正好多拨些学生出去,就让新祭酒去安排。”
广陵与顾檐礼是莫逆之交,私下里便不再拘谨。顾檐礼尚未及年之时曾有一段日子在唐国,多蒙广陵照拂,二人就此相熟。“你既打算如此,想来这中间几日也不会闲着。这个凌家有意思地紧,几十年磨砺,一朝现锋芒。这把利刃若能攥在手中,就是天大的好事。安允此次这么果断,想来也是盼着以钝刀换利刃,就是不知他又打了什么主意,看来檐礼,你也需上点心了。”
“我知道。”顾檐礼往椅背上一靠,道:“先前我不是和你提过仙丹下放的事?这事是凌家所长,干脆交由他们负责。现在的燃眉之急还是你蓟城的事,你可想过,若是斋蘸之后雨还不停该如何?先前霍先的话虽难听,可就是这么个理,你拖不到三清大祀,最后只得开山放水。与其拖到日后,不如现在就让工部施行。蓟城的那种日子,只怕多一日人们都难熬下去。”
此话正是戳在了广陵的痛处,他扶额道:“我又何尝不想?只是檐礼,我日日敬神,断不比你怠惰,我唐国上行下效,去岁刚在琉城建了大殿,塑了金身,我又岂知是哪里出了问题?冒然疏水只怕更加触怒了神明。好在今日蓟城那边雨小了,就祈祷它过几日停了罢。”
顾檐礼看着他,问:“你就这么确信是天神降罪?”
广陵愣了愣,苦笑了一声,“怎么不是?何为天灾人祸?不是人祸,那必是天灾。修成天仙本就不易,到了这个地步,是一点差错也出不得,就怕影响了飞升。难不成还能一直在这天界耗下去吗?谁不盼着能当神去,醉卧云端笑人间?”
顾檐礼眸光轻闪,遂弯了弯唇,道:“是这样。那你既说天神降罪,就没有想过你自己的问题么——繁忻一介天仙,是有什么顽疾需修养百年?你囚着唐国正主,天神就能看得下去了?”
“顾檐礼!”广陵微怒,声音中忍不住夹杂了几分火气,“你何必故意说这话来气我?当初你也在唐国,是亲眼看着我娘被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