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散,白鹤殿的丹墀旁有拴马桩,供人停放马车之用。众人散了场便向那里走去。周围石柱上挂着镶琉璃的吉祥如意白帽方灯,每隔几步便有一亮灯石柱,照得偌大一片地方清晰如白昼。墨灵晞和凌子翊不是一路,凌子翊本走在前头,只是跟人寒暄了一路,故而直至现在才上了马车。墨灵晞同几个国子监同窗在一起,别了众人,正要上马车,便见欧朔走了过来。
欧朔自殿中出来,便一直跟在墨灵晞不远处,待人少了,方才上前拱手道:“凌姑娘。”
墨灵晞看见他,遂转身回礼,“欧公子。”
“方才姑娘与同窗一道,不好上前打扰。现下不知可否留姑娘一份名刺?君上授了我安礼台编修之职,姑娘在国子监,便算我日后半个同僚了,这便想着留姑娘一份名刺,不知姑娘可否愿意?”
墨灵晞便道:“自然可以,子卿也在此恭喜欧公子得授此职了。公子八斗之才,将来必得高升。”说罢,便从招文袋中取出名刺来,欧朔也取了自己的名刺递与她。
“岂敢岂敢,”欧朔这才露出笑颜,道:“明日我要到尚宝司去拿牙牌与告身,午时方归。不知姑娘明日可还空闲?如若有空,可否请姑娘到如熹酒楼用饭?”
墨灵晞看了看他,婉拒道:“真是不巧了,我明日才约了京中朋友,恐不能和公子一道,公子见谅。”
欧朔却是摆了摆手,又道:“那姑娘哪日有空,我们换个日子?”
墨灵晞见此人契而不舍,也只是笑了笑,柔声道:“不瞒公子,本来这几日是清闲的,只不过方才与几位同窗一路,聊着聊着也就熟悉了,故而约下一连几日的饭局,此后只怕也清闲不了。公子明日领完告身,后日便上任,必要忙一阵子。子卿也不好在这个时候耽误公子时辰,只得日后等公子安定下来再主动邀约,公子可愿意?”
欧朔自是能听出她话中之意,凌子翊升了官,前来和她搭讪的人实在太多,那国子监中多的是权贵富商之后,他一个知县之子又岂能排得上号?可欧朔随着父亲接触过不知多少权贵人物,早已身经百战,磨出了经验,又岂会在意这三言两语?他继而道:“既然姑娘繁忙,那便罢了。姑娘说明日有约,可晨间又得到国子监那去领衣裳和腰牌,恐会疲累,不如明日我从尚宝司回来路过国子监之时顺带帮姑娘带上,再给姑娘送至府中?”
墨灵晞心中清明,依旧是和声道:“好意心领。不过明日是我第一日入国子监,虽无正事,可到底还是亲自前去更好,免得落人口舌。公子繁忙,这种事就更不该耽误公子了。天色已晚,公子快快回去罢。”
说完,她微微颔首,便打算上马车。谁料欧朔却是进一步上前,道:“下月朔日是我生辰之日,届时打算请同僚朋友们一聚,姑娘可赏光啊!”
墨灵晞便笑道:“既然是公子生辰,那我便要提前想想贺礼了。时候不早,我先走一步。”
欧朔便看着她上了马车,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待凌府的车马走远,他才唤了长班牵马去。谁料一道声音传来,吓了他一跳:“凌大人刚刚升迁,正是避嫌之时,你刚授官,就想着和凌家搭上,若我是凌姑娘,方才恐难对你笑脸相迎。”
欧朔一回头,就见金晨故从半山亭中走过来,忙弯腰见礼,只是不待他开口,金晨故就接着道:“欧公子,不,或许现在能称你欧阳公子了,户帖上的字能抹,你改户帖的历史却抹不了。你当知道前国子监祭酒杨开谏是为何而被贬,不如考虑再将那字加回去?今天宴上的事你也看到了,这天底下就有那么巧的事?凌尚书那位妹妹可不是好惹的主,你仔细想想罢。”
说完,金晨故转身就走,欧朔只好拱手道:“多谢金姑娘提点。”
从宫城出来已至亥时,襄岫园门口挂着两盏水晶风灯,车夫将马牵入角门,墨灵晞便拢了拢衣袖打算进去。
门还未开,便蓦地来了一阵风,熄了一盏灯火。墨灵晞察觉到这风中带着些阴气,若是普通仙人早已冻得一个寒颤,可她天仙之身丝毫不受影响。她余光瞧到那柱础之后似是有什么东西闪过,不禁微微蹙眉。
雪晴从角门中出来,墨灵晞便道自己想一个人走走,遂往东边一条无人的巷子里去了。她在空中书了一道符咒,掌中便燃起一团焰火,照亮了巷子。只是倏然又一阵阴风过来,熄了她的掌心焰,巷子里黢黑,这一下她便什么也瞧不见了。黑暗之中,墨灵晞听到有人在向她靠近,紧接着便传来一个浪荡的嬉笑声:“好漂亮的小妞,快来给爷瞧瞧!”
墨灵晞不为所动,正欲离开,只见那男子身后悠然升起一个灰白色的火球,墨灵晞便看清了男子,衣衫不整,是个吃醉了酒的,瞧这架势应该是哪家的纨绔子弟。她的目光只在那男子身上停留了一瞬,便转向他身后的火球。
那火球细看之,其实是一个人的形状,只是太过小了些。倏然,只闻得一阵窸窣之声,有无数纸人蜂拥飞来。那些纸人惨白,脸的正中是一张血红色的大口,死死吸在那男子身周。那男子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