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灰盯她,许久未言。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小姐很是关心我。”阿灰借喝酒垂眸,甚至于,很了解他的行事风格。
“……”
海棠端了饭菜,又温酒过来,两个白玉杯,一一给他们满上。
她本要站在旁服侍。
阿灰端起酒杯:“如此良辰美夜,何必在此伺候。”
余声声思忖片刻:“海棠,你去玩吧,不用顾及我们。”
海棠瞅瞅他们,点头:“奴婢告退。”
男女私会,最容易被人说闲话,平常余声声不会这么做,至少也会让个丫鬟陪在自己身边。
只是人循规蹈矩久了,在家中总想肆意些。
府内大半丫鬟不在,留下来的大多是自己从皇城带来的,不用太担心口舌是非。
余声声端起酒,轻抿一口。
阿灰见她小心翼翼模样便知她不善饮酒:“如何?”
“有些火辣。”余声声放下酒杯,“我不喜饮酒,饮酒容易误事。爹有时饮酒了,便酣睡一整天,叫也叫不醒。”
阿灰笑,将面前酒杯一饮而尽。
稍微沉默。
许是放在桌面的花枝,几只萤火虫颤颤悠悠飞过来,停在上方。
这点闪烁光亮同时吸引住他们视线。
阿灰是被吸引一瞬,又落回余声声脸上。
余声声算清秀佳人,但想找姿色比她好的,也不是什么难事。
余声声伸指腹过去,那萤火虫很是灵敏,飞起,停在不远处漆黑湖面闪烁。
她扭头跟着瞧过去盯半晌,直至萤火虫消失不见。
“小姐对这世间的一切都很有兴致的样子。”
“春花秋月,夏荷冬雪,这些都能让我平静。”余声声侧头,听湖对面传来比夏日寥落不少的虫声,“有时,想起此刻在外为生计忙碌之人,我赏雪时他们可能还在为天寒发愁,又觉得自己很幸运,更应该珍惜当下。”
白玉杯中酒水在烛光中微微荡漾。
“小姐很会为他人考虑。”阿灰道。
“因为这样我会庆幸自己所拥有的生活,不再生出其他遐想。欲望是很痛苦的。尤其只往上看。”
“可这样不也失了进取心?若无进取心,又如何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余声声端起白玉杯晃里面的清酒玩:“我要的不太多。”
是。简直可以说很少了。阿灰心道。
她低头晃酒,脸半笼在烛光中。
阿灰忽地伸手,夺她手中剩下半杯酒水,闻闻酒香,特地就着她饮过的位置,一饮而尽。
“……你此举很是冒犯。”
“小姐是论迹还是论心?”酒杯被阿灰放在石面,沉沉直视她,“论迹我此刻确实冒犯小姐,论心,我早已冒犯过小姐很多次。”
过了好一阵,余声声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这句话。
偏偏他还堂堂正正,一派端然似的。
“……”
明明身份比余声声相看的任何男子都要低,但这股强势进攻劲头,她却从未在其它男子身上看过。
更何况他既英俊,又主动,聪明沉稳,又有三番四次救她。
很容易令女子倾心。
“阿灰。我是你能遇见身份最高的女子吗?”余声声从他面前拿回酒杯,问得平静温柔。
阿灰望她。
“我喜坦诚,不喜骗人,你若还想入仕,我会力促爹爹给你安排一份力所能及的优厚差事,不是在皇城,也可以在其他地方。跟你说皇城有人相似也不是想让你远离皇城,而是想让你预先有个准备。所以你若只是想借助我的身份可以告诉我,我仍会帮你。”
“小姐认为我是在攀附?”
“我相信你不会。可是我也不得不想到会有这种可能。”
“如若我是真的想攀附小姐,当日山洞我便会亲密将小姐搂抱回来。之后在皇城大肆渲染,小姐遭劫被我相救,山洞定情以身相许,逼你父亲不得不为你名声将你嫁给我。即便因这事小姐家人并不待见我,对外我有余家女婿这个身份足以。”阿灰把玩酒杯。
“的确是个好主意。不过我不会如你所想妥协。若遭人强逼,我会宁愿出家当尼姑。”
阿灰目光闪了闪:“设想过我是刻意接近攀附小姐,小姐却一点也不伤心,仍旧为我铺路。可见小姐并未对我动情。”
这般注视下,余声声未否认。
她确实不知自己因何对阿灰动心?
是因那张跟萧郁相似的脸,还是因他的执着?
夜风吹过。
余声声低头用手帕捂住唇鼻,打了个喷嚏。
海棠走后,小菊便来了,一直远远站在廊亭尽头等候,她的丫鬟都忠心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