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内,下属双手呈交上信盒后放于桌面:“王爷。”安静关门退下。
萧郁掀开木盖,拿出信件。
每封信整整齐齐,以时间顺序排着,连边角都未有丝毫折损。
从十三岁便开始往来递信。
萧郁从余声声出发前往徽州的日期开始看。
宋适字迹清秀,每封信外都缱绻地写上:声声妹妹亲启。
声声妹妹,前日你之言,我冷静下来,思索良久,仍不认为你是轻易改换心志之女子,必有难言之苦衷。你或可写信详叙。适等之待之。
声声妹妹。未收到你的信件,约见也不允。你是否生有重疾,怕我忧心?还是父母不允,又或者柳思对你打压,还望来信详述。
声声妹妹。听说你前往徽州。散心也好。若得空我便去寻你。前日我得了一只画眉鸟,黄绿色调,歌喉动人,你若见必定喜欢,下次带过去给你。
声声妹妹。听报信,你已平安到达徽州。如此甚好。气也该消了罢?
声声妹妹。久不见你回信,翰林最近事务繁多,正勉力解决,攒得几日假期,便去找你。你有什么想从皇城带的?福记白玉糕你最喜欢,我带些给你。
萧郁吩咐:“来人。”
下属推门进来:“臣在。”
“前些日子,谷城发现韩光先生亲笔文书,圣上向来喜欢韩光先生,让几个人上奏嘉奖宋适在翰林院表现勤勉,又对韩光先生钻研深厚,推举官升一级,升翰林院修撰,正合适替圣上前去考察。”
“臣领命。”
姨母家多了许多客人。
余声声午后还是独自躺在湖心小舟。船蓬透进温热光线,像躺在一颗莲心里。
有人踏上甲板,船帘被掀开。
小菊每隔半个时辰便会从岸上过来送些吃食,这回,余声声坐起身睁开眼睛见到的却是——
阿灰。
“你怎么在这?”
阿灰身形十分高大,逆着光,黑衣乌发更显劲瘦,他将饭盒放下:“小菊肚子疼。我替她送过来。”
阿灰打开饭盒。
第一层雪白盘内,放着早已洗净切成小块、用木签插好的鲜桃。
余声声靠坐在船舱,捏起一支。
注意到阿灰目不转睛盯住自己吃东西的动作,她又放下:
“阿灰,你没有服侍过人吧?”
“怎么说?”
“不可以盯着主家吃东西。”
“我若不盯着,怎么知你何时吃完,还得收回去。”
余声声微微一笑:“不能这样看的。你进来时瞥一眼瞧我对吃食的兴趣。若是饿了又喜欢吃,待在船外等我吃完便可。若是见我兴趣寥寥,便可先离去,等我下船后再收拾。”
“受教了。”阿灰道。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余声声好奇。
“务农。”
“并未在府中做过事。”
“不曾。务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需听从指挥。”
余声声也感觉到阿灰身上有种桀骜不驯之感。这世上不是人人都要卖入府中当奴才,有时候跟毕恭毕敬的丫环小厮说话,倒还真不如跟市井民间人来得舒服。
“你对徽州很熟吗?”
“小姐若想游览,我可以带你。”阿灰道。
余声声触及他漆黑眼眸。
他跟人对视瞬也不瞬,毫不避忌。
“我吃东西不喜人看,你去岸上等着,顺便将船拉靠岸。”
“好。”阿灰利落地离去。
余声声含住桃块细嚼慢咽。
打听多次都是萧郁还在王府中,她早已不把阿灰当作萧郁。
可……
还是惊讶于他的敏锐。
有两回她都未开口,他却已知她想说什么做什么。
今日提早结束在船上。
大半个月没出去,也闷了。
趁着傍晚天亮,外面是艳丽火烧云,起了风,天气好人心情也会好,余声声让阿灰带她去好玩的地方转转。
阿灰带她一路巷尾集市。
那里有各类稀奇的小东西。
别人新到一处,总要迫不及待游玩,几日后失去新鲜感。
余声声先是每日吃一道新的徽州菜,这么连续吃上几日。再在徽州的船上躺了几个午后,像只贝壳,需要在水里面放几日适应后才缓缓张开。
也不游名胜古迹,也不买金银珠宝。
偏爱街头巷尾,烟火气息。
回府路上,阿灰跟在身后注视。
她一身薄绿轻纱,裙角在鞋上翻飞,买了个纸糊的小风车,迎着夕阳,边吹边玩,光如同星火般碎在她脸上。
好似一点小物件都能让她无比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