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的时候,那车队里似乎起了什么争执,男人们相互推脱着,最后那位夫人不耐烦的点了两个人,才平息了声音。华丽精致的车撵已经启程,随从们紧跟着离开了,只有被夫人点过的那两个男人守在后面那辆旧马车边上,有些焦虑的走来走去,其中一个举起了腰间的长剑。
洪晴一下子想起了昨天侍女说的话,那旧马车上,大概就是她们说的那位柔柔弱弱的小少爷。眼看那拿着剑的男人掀开车帘进去,另一个还在马车边上守着,她着急的直抓头发。尽管是昨天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但眼看着一个孩子被杀,她心里还是过意不去。
她捡了一个石块向着远方丢去,咚的一声,那男人有些疑惑的回头看了看马车,最终还是选择过去查探一番。因为离得太远,跑过去也已经来不及,连忙又捡了石头啪的砸在正在吃草的马上,没想到马匹的索套没有系紧,惊马飞奔而去,那车下的男人正好在惊马前方,一跃而起抓着缰绳被马带着远去,洪晴连忙向着马车的方向奔跑,在两米远的地方挑了一块锋利的石头,紧紧攥在手里,颤抖着掀开车帘。
执剑的男人半跪着背向她,洪晴用尽全身力气砸在他后脑上,就看着人缓缓的侧倒下去,露出一个一身黑衣的小男孩。他长发完全散乱遮挡着脸,眼神中是尚未收敛的阴郁和杀意。她被男孩的眼神吓到了,下意识的看向别处,转眼看见被她砸中的男人咽喉处捅了一根簪子,血顺着那簪子上的祥云纹路汩汩的往外流。
“姐姐,你是来救我的吗?”再回头那男孩已经完全换了样子,红着眼眶可怜巴巴的抬眼看她,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角。他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年纪,非常瘦,皮肤也是惨白的,怪不得被说是花儿一样漂亮柔弱。这样精湛的演技让她愣了一瞬,飞快的想起自己语言不通的问题,嘴巴张了张又合上,比划起来。
外面还有一个人,快走。她试图用动作传达这句话,但第一天装哑巴的确有些手忙脚乱,少年也一副听不懂的样子,“我害怕,姐姐别丢下我好吗。”
洪晴瞬间觉得心累,她原本就因为这巨大的变故压力骤增,现在还要跟一只装兔子的狼互相演戏,烦躁的不行。她观察了一下男孩身上似乎没有别的武器,一把推开面前的尸体把男孩抱了起来,跳下车子飞快的往村落的废墟里跑,生怕另一个男人回来。
男孩很瘦,瘦的不像话,抱在怀里就像一具骨头架子,硌的手臂都有些疼。跑到原本藏身的地方,她把男孩放下,又四处观察了一番,确定比较安全,才蹲下来掏出了先前存的那几个鸡蛋。
用石头磕破鸡蛋生吞了一个。她把鸡蛋塞进了男孩手里,示意他也吃。男孩手上都是血,鸡蛋壳都染红了,洪晴也没讲究,抓着他的手往自己的破衣服上擦擦干净,示意他可以吃了。终究是年纪小,演技再好也会有些破绽,洪晴清晰的感受到了他柔弱而顺从的外表下内心的抗拒。见他不动手,洪晴随手拿了两块树皮塞给他,示意往嘴里塞,男孩连忙摆手,皱着眉头吞了一个生鸡蛋。
两个人坐在废墟里面,相顾无言。洪晴很希望他能说出点要去的地方和规划什么的,可惜少年非要扮演娇花一朵,此时正柔弱无力的枕着洪晴的肩膀落泪。铺垫了好久,才支支吾吾的问出来“姐姐,你可不可以带我去一城,我父亲很是富裕,一定会为了感谢你献上许多的财物金银。”也许是怕洪晴不信,男孩从自己乱糟糟的鸟窝头里掏出一个饰品物件来,赫然是一对玉勾。“这个先给你作为礼物,可以吗?”
她看着玉勾,心想你小妈都丢下你跑了,还找人下杀手,这爹活没活着还两说呢。但这样无依无靠的时候,她原本就要跟他们的车队去城里的,现在就当捡了一张小地图用,所以点点头,一把把男孩拉过来,用手指理顺他的头发。
男孩先是被吓了一跳,整个后背都像受惊的猫一样绷起来,又随着她的动作慢慢放松。
毕竟是贵族子弟,发质很好,长发已经到了腰间,也没怎么打结。想着小屁孩一个还跟自己玩白切黑,洪晴故意给他编了两条麻花辫,脸两侧挂下来,还特意扯松了一些,做了个公主头。
他长得的确漂亮,尽管年纪小但不是可爱的类型,是一种精雕细琢的美,稍微收拾一下,更像娇花了。也许是洪晴眼里的惊艳有些太直接了,男孩露出了一些骄傲的小表情,还没说话呢,又被洪晴一把抱起来。
她随手扒了沾血的黑衣服,跑去晒破麻布的土坑挑了一套相对软和点的,给他穿戴整齐,又从地上抹了些灰泥干草,在男孩脸上涂涂抹抹把漂亮的脸遮的一点儿不剩,才放心的点点头,笑了起来。
遮掩容貌,一方面是为了保护他,太漂亮的脸又弱小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另一方面也是出于私心,自己一个人灰头土脸当野人总归是有点别扭,有个伴感觉就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