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青衣立于朱府门前,门口的灰尘挤入鞋沿。
继尧黑着个脸踏上石阶,一步步陷入厚重的尘土,沉声开口道:“她不在。”
“我知道。”谈昙白了他一眼,“我是来找你的,朱大人。”
继尧漠然道:“何事。”
谈昙只将一幅画卷丢给他。
继尧不以为意,“这是何物?”
“阿七的画像。”
……
粗糙的掌心顿时握紧几分,又不敢用力,生怕将画骨捏碎。
谈昙见他一言不发,拿着这幅画面色越发难看,不耐烦的解释着:“此乃我家兄长所画,阿七曾赠与他一枚香囊,他便以画回赠。兄长本不再画丹青,只道是阿七与我们家有缘,道法指引而为之。”
“既是她的画像,给我作甚。”
谈昙叉着双臂叹了声气,“阿七如今不在京城,你是她的丈夫,不给你还能给谁?”
继尧轻拧眉头,不悦道:“谈姑娘,谁同你说我是她丈夫!?”
“怎么,你俩不是连和离书都没签?按照大明律例,她也仍是你的妻子。”
……
“我还以为她会回来呢。”谈昙摇了摇头,“也罢,我可没工夫管别人家的闲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她说罢转身离去,回眸扫了一眼那道落寞的身影。
自从陈宛七离开之后,谈昙也不曾见过他,只听闻国公府的庶子一朝变回气死人的德性,成日酗酒买醉,住在诏狱里头稳定发疯,一身戾气人鬼勿近。
犯人见了他跟见阎王似的,就连阴沟里的老鼠都不敢在夜里出来放肆。
谈昙依稀记得,以前在府中见到他时尚且满面春风,如今他又成了那个不渡众生的黑面神。
继尧定定的杵着不动,站了许久才踏入府中。
昔日的朱府犹如一座荒园,唯有遍地的兔尾草肆意生长。
满屋的粉尘扑入鼻尖,呛得微微发酸。
继尧傻站在屋里,木楞的扫了一圈,目光落回杂乱的桌子上。
举臂一挥,衣袖擦过桌面,一身锦衣早已被他和成稀泥,飞溅的血迹晒成干渍,拿来当抹布使都嫌埋汰。
继尧撸起衣袖,直接拿手擦,宽大的掌心搓来搓去,盯着锃亮的桌面又呆了一会,鬼使神差的铺开画卷。待他回过神来,那张熟悉的面孔清晰印在眼前,转瞬又变得模糊不清。
死寂的冰面发出一声裂响,瞬间成片蔓延,溺在湖底的狼浮出水面,猛然间大口大口的呼吸。
刹那间,空洞的眼底填满泪水,他强撑着瘫软的躯体,止不住的哽咽。
“陈宛七……陈宛七……”
滚烫的泪水砸入画中的眉眼,他慌忙用衣袖擦拭,可袖子是脏的,手也是脏的,自己好脏,脏得都不配碰她。
“不要,不要。”
继尧手忙脚乱的擦拭,眼泪不断浸湿丹青,手中越抹越乱,直到看不清她的脸。
“啊啊啊啊!”
他崩溃的痛哭,无力的垂下脑袋,额头抵着湿哒哒的卷面,陷入深深的自责。
自己什么都留不住,就连一幅画也毁在手里。
“阿七……阿七……对不起……”
凄凉的荒园再度陷入一片死寂,入夜之后更显阴寒。
一袭白衣飘入府中,踏着沉重的脚步推开房门。
“咯吱”一声。
暗淡的月光照入屋内,朱时泰倚在门口浅咳两声,踱步至桌边,仔细打量着那幅惨不忍睹的画像。
“切,谈志伊的画有什么好,画得再传神也抵不上阿七半分可爱。你是中邪了?哭成这样作甚!”
朱时泰转头看向他那傻弟弟,继尧缩在床尾包着一床发霉的牡丹被纹丝不动。
他叹了声气,坐在床边安抚着:“阿尧,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继尧背过身去,嘴里漠然道:“我什么都不会做。”
这半年来,兄弟俩说来说去就这两三句话。
不袭爵,不入族谱,祝哥哥长命百岁。
他只是活成了从前的样子。
“旁人说的话你不爱听也罢,我说话你还是要听的,否则哥哥可是会伤心的。”
朱时泰一如既往的喋喋不休,“不管旁人说什么,哥哥知道,阿尧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轻拍着他的肩头,“你可是我的弟弟啊。”
继尧仍是不理不睬,朱时泰却忍不住发笑,看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又想起自己当年窝囊的样子。
“想她了?”
……
“想人家就去追啊,赖在窝里就能梦到人家?”
……
“你哥哥我啊,当年为了追回你嫂子,那可是脸都不要了。若是像你这般磨蹭,我早就没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