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小太监闻风而逃,陈宛七转身往院里扫一眼,宫女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
在这浣衣局里,哪个没挨打受罪过,血淋淋的伤虽是吓人,不见血的伤最要人命。
陈宛七仰头望了一下,强行撑着塌下来的天,终究是不自量力,轰然倒了下去。
浓浓的药味刺鼻呛人,陈宛七被一股艾草味熏醒,眼前一片昏暗,那一瞬间,她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可以共情失明的紫薇。
“我的眼睛……”
一抹毛巾从她眼前掀开,顺带擦了擦发汗的额头。
屋里亮着幽幽的烛灯,这会儿却晃得很是刺眼。
谈昙抓起烛灯往她瞳孔照了照,掌心拍拍她的脸颊,“喂,回魂。”
“昙啊,你做法呢?”
“是了。”谈昙放下烛灯没好气道:“给你超度送走,省得给我添乱。”
陈宛七扭头探了眼自己的手,手臂摆在身侧,腕上包了一层又一层的纱布,浓郁的药味包也包不住。
“你这回用的药怎这么难闻?”
谈昙瞪了她一眼,“自己心里没数吗?你这手只差一点点就废了知不知道?”
“哦。”
陈宛七避开她凶巴巴的目光,转眼环顾四周,狭小的屋里只有她俩待着,这里不是浣衣局,更不是西厂。
“这是太医院吗?”
“你想得美,这是宫门边上的土屋子。”
“我怎么会在这啊?”
“宫里老弱病残的下人都会被送到这。”
陈宛七思索道:“那我属于……半残?”
谈昙很是嫌弃的摇着头,“挨打也就罢了,自个还把手砸废了,能耐啊!你练过铁砂掌是吧?”
“害,倒也没那么厉害,也就练过无敌喵喵拳吧。”
谈昙脸色一沉,有点吓人。
陈宛七收起玩笑,难受的吐了口气,早就痛得想哭,强颜欢笑罢了。
“昙啊,以前我总觉得自己没得选,别人让我做什么,我就只能做什么,不敢鱼死网破,一再的退让底线。可盲目的顺从让我变成一个没有下限的人,无用的善意只会让自己成为一个懦弱吃亏的人。”
她抬起受伤的手,吃痛的倒吸一口凉气,嘴角却痛得抽笑。
“这是我对自己的惩罚,我为过去的自己而感到羞耻,但从今以后,我不愿做的事,任何人都不能逼我去做。”
谈昙听着她的肺腑之言,漠然道:“所以呢?这就是你伤害自己的理由?”
陈宛七理解她作为医者的心情,反而安慰道:“对不起嘛,你别生气了,我手很疼,你给我看看嘛。”
“活该!”谈昙劈头盖脸的又是一顿骂,按下她的手臂放平,“别乱动,就这么放着,弄成那样不痛才怪。”
“别这么凶人家嘛,你也知道我脑子不够用,当时那种情况我也是没办法了,否则这会儿我就被关在东厂了,你会去救我吗?”
“不会。”
“你很冷漠也。”
一颗药丸怼进嘴里,堵了她的话,含着甜甜的。
陈宛七顿时笑得甜滋滋的,张嘴“啊”的一下还想吃。
谈昙收起药箱懒得理会,“吃上瘾了是吧?行,我给你开点治脑疾的药。”
陈宛七收回舌头,干巴巴的问着:“昙啊,西厂那边让你来的吗?”
“不是西厂,那个疯子最近不在宫里。”
“那是……”
“另一个半疯的,这会儿指不定在哪发疯呢。”
谈昙横眉冷眼的咦了她一眼,“你怎就尽招些疯子,中邪了吧?这我可治不了,你还是请个神婆吧。”
“蛤?”
她起身道:“我走了。”
“你还来吗?”
“有空再说。”
“没空也记得来啊!”
……
这个冷漠的女人头也不回的走了,陈宛七直勾勾盯着天花板上的蛛丝,听见外头传来零零散散的雨声,转而落成倾盆大雨,压根不敢合眼。
手腕痛得她无力起身,骨节像在被蝼蚁啃食,一只只爬遍神经,密密麻麻从指尖蔓延至全身,又痛又痒又想哭!
陈宛七难受的痛叫几声,躺在屋里咿咿呀呀的喊着,屋外响起一阵闷雷,她喊着越发大声,好似在跟雷震子暗中较劲。
“轰隆!”
一声惊雷。
老旧的破门震出一条缝,让风吹得“咯吱”摇晃。
陈宛七内心毫无波澜,吵嚷着扭头看去,冷不丁撞上一道阴寒的目光,声音顿时卡在喉咙间,颤出“嘎”的一声。
两道目光瞬间像吻合的钩子牢牢挂住,彼此之间极限拉扯,牵出她的满腹委屈,勾出他的满腔怒火。
继尧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