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宛七颇为心酸,若是告诉她,小时候经常跟她讨饭的孩子其实已经死了,大概会更难过吧。
“我当你是天仙,下凡来拯救我的呢。”陈宛七强颜欢笑着:“长这么大还能看到自己坟,还挺稀奇。”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胡话。”赵蔓宣无奈的看着坟头,“这坟……推了吧。”
陈宛七摇头道:“先放着,眼下风声紧我也不宜露面,以后的事再说吧。”
“那好吧,有什么事就来找我。”
“嗯。”
陈宛七朝着继尧走去,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他穿着一身黑衣站在夕阳下,拉长的身影宛若开出修罗的法相。
鬼道修罗常凝于佛,与修罗结愿者,付出的代价乃是以死之名。
继尧抬手拉起她的衣帽,了然道:“没把人家吓死?”
“你以为人家和你一样?”
“我哪样?”
陈宛七低着头不做声,藏在斗篷里形同孤魂,莫名有股怨气,嘴里嘀咕着:“我怎知你是哪样?一会儿这样一会那样的。”
“陈宛七,我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先前赵姐的事也是你帮忙的吧?你之前不是说不帮吗?讲了一堆道理,还……”
“还什么?”继尧漠然道:“你把我赶出门还有理了?”
陈宛七费解道:“那你为何还要帮?”
继尧低头瞥了她一眼,淡然道:“锦衣卫做事,闲人莫问。”
“这会又当我是闲人了?”
“是死人。”
……
陈宛七即便知晓缘由,心里也不好受,正伤感着又听见身旁传来一声吐槽。
“啧,死人可不会顶嘴。”
陈宛七瞬间暴跳如雷,“我就顶!顶死你!顶你个肺啊,你才死了呢!”
继尧一路看她笑话,见她急得跳脚的样子,这才有点兔子的活泼。
回到青楼,觅娘送来一碗鸡汤,陈宛七早就饿得不行。
继尧坐在一旁端看她狼吞虎咽的吃相,心中暗自不爽,一连七日喂她一口汤都费劲,时常还吐他一身,这会儿吃得倒起劲,没良心的东西。
“有那么好吃吗?”继尧抢过汤碗,将碗底的最后一口汤饮尽。
陈宛七气急败坏,“觅娘不是说给你留了一锅吗?干嘛抢我碗里的!”
“抢?”继尧舔过嘴角,不屑道:“陈宛七,你别忘了还欠我一个答复,仔细想着些。”
继尧走后,陈宛七暗自神伤,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与其说是给她考虑的时间,实则是给她留了最后的时限。月港这小地方,最忌讳与鬼神沾边的事,若是她突然复活,不知又要惹来多少麻烦。
她只想好好活着而已,天公非要和她作对,陈宛七无力抗衡,只想逃得远远的。
除了离开月港,她别无选择。
如今房子烧了,钱也没了,她已是寸步难行。继尧给了她一个去京城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
次日一早,陈宛七推开房门,守在外头的却不是阿立。
继尧堵在门口一声不吭的盯着她。
陈宛七迟疑的问着:“你什么时候走?”
“明日一早。”
“我还想去黑市一趟。”
继尧久久凝视,一打包裹塞进她怀里,暴躁的合上房门。
“换上。”
陈宛七打开包裹露出一身衣裳和帷帽,看着就像大家闺秀穿的,她换上清新的裙子,戴上轻纱帷帽,缓缓推开房门。
“我换好了。”
继尧瞥了他一眼,“看得见路?”
“我又不瞎……呀!”
话音未落,陈宛七一抬脚就差点让门槛绊倒,一只手稳稳扶住她,顺势握住她的手往外走,陈宛七羞得无地自容,还好有一抹轻纱遮面。
继尧一路带着她走到黑市,忽而停下脚步,陈宛七撩开帷帽探去,这才察觉已走到尾间的小店。
“你怎知我要来这?”陈宛七看他黑着脸不吭声,显然没半分耐心,“那你等我一会。”
继尧只道:“少废话,我可没耐心等你。”
“知道了。”
陈宛七独自走进店里,里头好像没人,走近些才探见一只大金毛藏在杂货堆里,麦麦趴在小木桌上,手里还握着一只空酒瓶。
“麦麦。”
陈宛七轻喊一声,见他没反应,抬手轻拍他的肩头。
麦麦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一抹薄纱飘入眼帘,恍惚间眼角微微湿润,嘴里呢喃着叽里咕噜的话。
陈宛七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好似初见时他蹲在小摊前说的那句话。
“麦麦,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