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新玥跑回木萍的房间一看,果然,行囊佩剑都不在,皆带走了。又问过店家,据他说,昨天夜里木萍曾来借过纸笔。她想了想,又问新琪,木萍身上可有带什么盘缠,新琪说好像没有。
两人都恓惶起来,六神无主,想那木萍他拖着疲病之躯,万念俱灰,又身无分文,这莫非是要去寻死吗?于是,他们准备尽力去找他。可是,木萍已走了这大半日,东西南北,也不知是去了哪个方向,这该如何是好呢?
也管不了这许多了,俩人商议好,不管找没找到人,最终大家都回到此客栈来碰头,不要又失散了彼此。
客店的门前,只有一条小道经过,并没有别的路径,刻不容缓,他们遂各抓起一只水囊,分头两路,各自向前追赶而去……
天还没亮的时候,木萍便悄悄地离开了栖身的客栈。他不想再拖累这两个为他已付出了太多的朋友,他自己的事情,他得自己去解决,他得自己去作个了断,这无干他人。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只是任由着腿脚,漫无目的地朝前走。
当武坪镇给他的打击,慢慢地凸显出来的时候,他方才意识到,自己所拼死奔赴的那个目标,竟然是一场虚空、一个泡影。
一切的努力、执着和坚持,到头来居然是这么的廉价。
在付出了阮师父、许江涟师兄等等,还有许多甚至他叫不出名姓的牺牲者的生命之后,在自己千辛万苦、劫后余生之时,才发觉,这些竟然轻如鸿毛、毫无果效。那些死的人都白死了,所流的血汗,都毫无意义。他甚至有想到,假如自己现在没有活下来,死在了这一路上的任何一次追杀或事故之中,故事的结局,或许还会完美一些,而不至于落得现在这样的一个残局。
木萍的心底,并不怎么怨恨那个史常青。史掌门的反应,只不过乃正常人所为,无可厚非。每个有理智的人,可能都会那么选择,即便把自己换到他的位置上,大概也会那么做。
他只是不明白,为何造化如此弄人,为什么命运却偏偏将他逼进了一条死胡同。
他身不由己地被拖入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政治漩涡,无从逃避,无处躲闪。
他尽力地凭着自己天然的底线和良心,在这惊涛骇浪之中,去摸索和寻找自己的定位,他原以为自己找到了,现在却发现,他错了。
突然间,他迷茫了,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自己的使命又是什么,自己接下来该怎么活。就像一叶无根萍草,虽极力想要依附什么、抓住什么,却最终辗转沉浮在滔滔江流中,迷失了方向。
或者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错误?是师父错了,还是自己错了?不行,他需要好好想想,再仔细地好好想清楚,究竟问题出在哪儿了,不解决这个问题,他就被卡住了,而这一回,他可能真的过不去了。
他终于感受到那种泰山压顶般的疲累,重重地加在他的身上,脑子里一片空白,身子轻飘,两腿发软,步履蹒跚而又漫无目的。又挣扎着走了一段路,终是撑不住了,他累了。近旁有一处略微耸起的山崖,他手足并用,慢慢地攀了上去,取下随身的青锋剑,挂在旁边的一棵树杈上,他暂时不需要它了,便靠着一块岩石坐了下来。
他虚弱地喘着气,伸手掏出了怀中的那个小黄包裹,它还带着他的体温。他轻轻地抚摸着它,滑过它上面隐隐留下的血痕、泪渍和汗迹……
暮色渐渐苍茫四合,林野萧萧,寒凉的夜风毫不留情地袭卷而来。飘飞的青丝,散乱地披拂在木萍憔悴苍白的面颊上,杂糅着泪水和尘土。他就这么静静地坐靠着,任凭饥渴、寒冷、绝望和孤独包围住自己,吞噬着自己,不再去挣扎什么,也不再想去摆脱什么,任由时空停滞在这一刻,任由上苍来主宰他的一切吧,因为他累了……
林新琪不顾一切地沿路奔跑,他估算着木萍分手后这大半日可能远走的路程,他鼓励着自己:“等等我!我会追上你的,我会找到你的!你在哪里?你不能走,你不能去死!”
在他的记忆里,这辈子他都不曾一口气跑过这么久、这么长、这么的绝望……,但他根本不敢停下他的双脚,尽管腿已全然酸麻,也不敢眨巴一下眼皮,虽然眼皮已疲惫得开始打架了,他生怕晚了一步、错过了一个细节,就丢掉了他的朋友。
跌倒了,他就爬起来,继续跑。太累了,他就放慢一下步伐,调整一下气息,然后又加快起来。他想呼唤木萍,又怕木萍听到了反而躲藏起来避开他,况且他已经没有力气喊出声了。他着急得想哭,却根本哭不出来,只有哽咽的气阻声夹杂在呼哧的粗喘中,一阵阵地冲击着他的喉咙和胸腔。周身所出的热汗,已然被风吹干,紧紧地和衣粘贴在身上,肌肤被冷得冰凉麻木,几乎半失去了知觉。
林新琪从白天追到黄昏,从黄昏追到了天黑,又一直追到半夜,好在月明星稀,借着月光,尚可看得见路况,这一路上,始终没有见到木萍的影子,也不知道新玥那个方向怎么样了。他失望地仆倒在路边,嘴里轻声地念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