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逐星周身一阵茶叶似的清苦味,青溪恍惚又回到了青崖深处,无数桃花掩住的屋舍前。
那时她年纪尚小,玩伴只有呆呆木木的大师兄左益一个人。应逐星被青珩捡回来时满身都是鞭痕,在床上躺了一月有余才能下地。
没想到应逐星也是个不正经的,正对了青溪的胃口,二人每每偷摸着下山招猫逗狗横行霸道,惹了事,便搬出大师兄左益收拾烂摊子。
直到那一日,青珩端坐在高堂上,狠扇了青溪一巴掌。
“昨日只有他进过书房。”
青溪没有半分闪避,脸上浮现出红痕,好似不知道痛一般,对着青珩‘噗通’跪下。
“师父,若真是三师弟偷拿了秘籍,我亲手杀了他!”
谁曾想第二日,秘籍在书架后院被找到,应逐星却请辞离开了青崖山。
那时青溪还不知道,那秘籍是什么劳什子稀罕物。
黑暗中不知哪来的一阵风吹过,眼前一花,无数白烛的火光飘飘摇摇着,映得密集的排位忽明忽暗。
这是---那西村祠堂?
青溪正欲上前仔细查看,应逐星丝毫不肯松手,动弹不得。
不,这不是现实中的西村祠堂。
桌案的帷幕被小心翼翼掀开,一个穿着嫩黄袄裙,面容十分稚嫩的女孩子从里面爬出来。
露出来的手臂清瘦异常,一对眼珠泪痕未干,盛满了恐惧,嵌在同样发育不良的脸上,就像一只干瘦的猴儿。
尽管大相径庭,青溪还是认出来,眼前人就是带他们来的如鸢。
只是如鸢高挑适宜,纤秾合度,为何会...
小如鸢好似看不见他们的存在,又惊又疑地左右看了,才飞快爬出来扑到大门上哆嗦着开锁。
宗庙祠堂的门修得额外高大厚重,如鸢站在门前的身影小的可怜,再如何使劲,大门也是纹丝不动。
不多时,如鸢便力竭,喘着粗气,身体已经滑到在地,双手依旧死死扣着门锁。
门外适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愈走愈近,没有人说话,脚步声好似踩在青溪的心口,催命似的。
如鸢亦是惊慌异常,手脚并用爬回了桌案下。
大门沉沉打开,为首的几个着短衣的汉子直奔如鸢额而来。
“神女,今日好些了吗?”
语气亲昵如邻家阿哥,另一位汉子直直伸手探入帷幔中,将如鸢揪出来。
“怎么又瘦了,是不是每日不吃东西。”
如鸢被提溜在手中,战战兢兢好似秋日的落叶,眼睛环过四周魍魉般可怖的面孔,牙齿紧咬着发出战栗声。
青溪皱着眉观察,为什么这些人要喊如鸢神女?
人群往两边散开,另有两人捉着一个人进来,那人亦是短衫打扮,眉眼间跟如鸢有五分相似。
如鸢一见,仿佛看见了希望,便挣扎着跳到地上,连滚带爬着前进,嘴里不停哭喊:“爹!!爹!!带我回去吧!”
眼泪糊满小姑娘的脸蛋,如鸢刚刚伸出手想触碰到来人,‘哗——’。
青溪眼前一黑,短暂停滞了几秒后,小姑娘凄厉稚嫩的尖叫划破夜空。
“啊!!”
“啊!!!”
青溪连忙扒下应逐星挡在眼前的手,只见如鸢半张脸都被溅上了血液,连步往后退。
一位满头银发,和蔼可亲的妇人从人群后缓缓走出,如鸢见了,便如乳燕投林,膝行到老者面前,害怕得直往她怀里钻。
老者慈爱又温柔,轻轻拍打着如鸢的肩背,一面哄着:“乖如鸢别怕,马上就好了。”
随即捧过如鸢的脸,苍老的手拂着如鸢的眉眼,如同在看一件珍宝,哄劝道:“鸢儿,饿了就吃吧,啊。”
如鸢渐渐目光僵直,跌坐在地上,不再去看其他人。
人群随着老者转身出门,临跨过门槛,老妇人的声音响起如萧瑟秋风:“神女怕黑,烛火全部灭掉吧。”
眼前的环境随着老者一声令下,亦如灯灭,重归黑暗中。
青溪怔怔的,说不出话,喉间一片翻涌,恶心欲呕。
应逐星适时替她顺背,青溪一把揪住他的手:“你知道是不是?西村离太虚如此近,为什么没有人来管?”
她只是一个不到及笄的小姑娘!
黑暗中应逐星沉默半响,轻声说:“师姐,你我不是救世主,人心的贪欲,如何管得住?”
一阵寒意蔓延全身,青溪忍不住搓了了搓胳膊。
身侧亮光愈盛,青溪转眼去看,只见应逐星正运转内力,充盈的内力往自己身上输。
“你这是干什么?”
“师姐不知,此处是如鸢临阴阳两界交汇处设置的幻镜,生人只能用肩头三盏火走过去,师姐方才两次回头,已经灭了两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