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大雁展翅的午门,日上三竿,天际烈阳高悬,笼罩而下一片热浪。
容歌端端坐在朱漆太师椅内,脚下两位皇贵妃五花大绑长身而跪。
织金绣麒麟纹的红底广袖之下,一只素手纤长莹白,五指指甲修剪圆润泛着淡淡粉泽,长指把玩着一把嵌满各色宝石,冷芒锋锐的匕首。
她略略抬起眼帘,眸色寂冷。
两人遭麒麟军强行捆来,云鬓松散,珠翠倾斜,仰视着她,眉目含忿。
言皇贵妃从未遭人这般无礼对待过,更何况是被迫跪她这样的一个小辈,已然怒到极致,咬着银牙,一字一顿地道:“本宫宁死,也绝不会让你嫁给瑞儿!”
容歌冷嗤一声。
她倒是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顾成瑞纵是做了天子想娶她做皇后,也要先问她愿不愿意嫁他再做一任皇后。
陈皇贵妃形容狼狈,跪在地上,轻叹道:“小郡主身份尊贵,我家成邺只愿做个闲散王爷,并配不上你。”
容歌笑了一下,问:“两位皇贵妃娘娘,认为本殿绑了你们来,是为嫁你们儿子?”
两人同时问:“难道不是吗?”
容歌平静俯瞰着两人。
跪在地上的两人不敢与她对视,只得垂下眸去。
容歌平生最厌与人打哑谜,发自内心地厌恶京师这块无处不充满算计的阴诡地狱。
当日她率麒麟军攻城平二子夺嫡,这两人命言致、王夫可,以她仗色为祸为由射杀她。
那王夫可久在朝堂混迹,一张脸早已修炼成城墙厚,放箭杀她不成,见她时,只口不提射杀之事。
他拜入危长瀛门下,敬危长瀛如圣,可见两人是一丘之貉。
这两皇贵妃虽也在后宫明争暗斗,到底只在后宫这一方天地玩些妇人把戏,如何比得朝堂的诡谲复杂。
自也比不过王夫可的淡定自若。
容歌不愿再同她们打什么哑迷,一身威严地道:“两位皇贵妃当日让宦官传令言王两将军,言本殿仗色为祸,要两人射杀本殿。还要本殿命麒麟军捉拿那传令宦官,将言王两将军唤至此当面对质吗?”
言皇贵妃听她言出那传令宦官,索性再不遮掩什么,恨声道。
“我家瑞儿身为太子,冷静自持,从不肯行差踏错一步路。若非你是仗色蛊惑他心,他怎会与二皇子相斗,又怎会向圣上求娶你。
华雍因你母亡国,你必要我儿步那华雍天子的后尘。本宫只恨兄长无能,没将你射杀,才连累我儿被圣上幽禁!”
容歌面上没了表情,便又看向陈皇贵妃:“陈皇贵妃也这般想吗?”
陈皇贵妃并无一个手握兵权的兄长,能做这皇贵妃,是因顾成邺颇得圣上喜爱,又有那么个天师师傅,自没有言皇贵妃那般硬气。
那令牌一交给宦官,她便生了悔意。
麒麟郡主不比其他人,并肩王、纪族,最骇人的是那十五万麒麟军的陪嫁。
她死了,便是天塌地陷。
她若不死,她儿争夺东宫太子,若嬴了自是好,若败纵然太子殿下愿意放过她儿,这言皇贵妃定会从中作梗。
她仅这一子,于这后宫苦熬,所求所为,还不是为儿子平安顺遂。
此时见言皇贵妃不打自招,心知再隐瞒,已是徒劳无功,叹落了一滴眼泪。
“麒麟殿下是介姑娘家,并不能体会为母之心。成邺是个好孩子,殿下未拜天师之前,从未想过要做太子,只一心想着辅佐太子殿下。
自与殿下做了同门师兄妹,成邺像是入了魔障,一心一意奔着东宫之位而去。我是他母,左右劝他不动,但凡有一丝办法,也不敢拼着全族性命下了那令……”
这一番话情真意切。
容歌上辈子倒也养过几年儿子,勉强也可理解。倘若没危长瀛,她儿顺利长大成人。
他若为谁家姑娘弃祖宗江山不顾,她纵能理解,却绝不会放任她儿弃江山而去,定会杀了那姑娘。
她不愿再过多询问。
想杀她的从来只是言皇贵妃,这陈皇贵妃仅是从犯,能有这胆子,怕是言皇贵妃向她许诺了什么。
言皇贵妃身后是言家,虽比不过四大家族,却也是世族大家,她深知纵然事情暴露,圣祖帝也会劝父王忍下这口气。
而今乱世,擅动武将对大懿江山不利。
父王除非谋反,否则必要忍下这口气,倘若父王真反,更加趁了他们心,一箭双雕,好计谋。
远处白玉道,连生带顾成瑞、顾成邺向午门而来。
芝兰玉树的太子,一袭玄袍,唇噙温和笑意,行走间尽显矜贵仪态。
龙章凤姿的二皇子,同着玄袍,眉目冷峻,一身气度威而内敛。
容歌远远看着两人。
这一文顾成瑞,像极了危长瀛的圣人一面,生而尊贵,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