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在那样的云雾里,立了许久,众生有劫,劫未尽者,永坠无间。
她命犯杀劫,无间地狱便为困情。
女子声音轻渺如周身云雾。
“卫东篱,你是哀家见过最好的人,也是最懦弱的人,你爱我却不敢言,困于清名,师徒之名,世人之目。你做不了抉择,哀家替你做,世人拦我,我便杀世人。”
她转身隐于云雾,对身侧之人吩咐道:“传哀家懿旨,左相卫东篱心口不一,罢黜百官之长,打入天牢,忠国公府满门流放。今日让哀家为先帝殉葬者,一个不饶满门抄斩!”
容歌蓦地惊醒,身上起了一层冷汗。
自太师椅微微坐直了身,看到眼前那一幕不禁一愣。
昏黄的阁里。
披黑裘的危长瀛盘坐在她对面的矮桌之后,修长的指,翻阅着她桌面近日练的字。
容歌僵硬站起身。
他抬起头看她,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容歌忙上前猛然扑在桌上,拿广袖遮盖了桌上自己练字,抬起头讨好一笑:“师傅,这字不是我写的。”
那张在容歌面前的脸,依旧面无表情,微动了一下唇:“为师的椅子睡的可踏实?”
男子低沉的声音,在这样的夜间,哪怕阁里热气蒸腾,也觉冷飕飕地,容歌眨了眨眼。
她答踏实,危长瀛定要说她躺在他椅子里睡觉,定会用练字罚她。
她答不踏实,这黑心黑肺的是天师,明面上又是她师傅,更加有理由罚她了。
容歌才不上这当,于是眼冒星点看着他,由衷赞道:“师傅,您长得跟观音菩萨似的,一定也有观音菩萨一样的慈悲心肠吧。”
危长瀛看着那双清润虚伪的狐眸,对她的狡猾心如明镜。小丫头有些小聪明,从不往正道用,若不加以管教,敢把天戳个窟窿。
容歌说完这话,满心期待他能饶了自己。
不想那张玉面菩萨的脸,眉目一沉:“你既借练字言为师是披人皮的活阎罗,为师怎好不让你如愿。字不必练了,去门外站着,何时知错何时进来。”
就这惩罚?
容歌不禁怀疑,危长瀛是不是被鬼祟占了身体。若照前世,他不应罚她跪在他面前吗?
危长瀛扫过她面上怀疑的神色:“怎么,轻了?”
容歌蹭地跳起,头也不回地往阁外走,直到笔直立好,才转过头大声喊:“师傅英明神武,是天底下第二个大好人,徒弟对您感恩戴德。”
危长瀛自矮桌站起了身,顿了一下,第二个大好人?
阁门外,容歌得寸进尺的喊:“师傅啊,徒儿明日告假一日,后日再来孝敬您老人家,承欢你老人家膝下,英明神武如您老人家不会不应准的,对吧。”
危长瀛被她吵嚷地蹙了眉心,坐回太师椅开始处理奏折,淡声道:“先站好了,领了罚再提要求。”
容歌立在阁门外,脸黑了半截,果然还是这黑心黑肺的里子。她竟还以为这人真拿她当徒弟,可见不过是看她不顺眼,变个法子罚她罢了。
危长瀛执笔的手不见停顿,眼观奏折,缓缓道:“于心底骂师,罪加一等,多站会儿,为师不急。”
容歌听到着这话,险些吓哭了,危长瀛是妖孽吧,他怎知她心底在想什么。
这一次危长瀛无心为她答疑,朱笔停顿在半空,突然搁下。
修长的指,按压着奏折封皮,运内力于指尖,在封皮微凸起处向下一划,自封皮中拉出一截两指见宽的纸条。
沉寂的黑眸看着字条边缘处沾染的血痕,与字条上的五个小字,抬头看向阁门处,立在宫灯下少女纤弱欣长的道袍背影。
修指捻动几下纸张,字条转瞬成了碎屑,他唇角隐约扬了些笑意,道:“为师应你明日之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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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容歌带着云晓在房内准备了足足两个时辰,床上桌上摆满了各种衣裙。
辛芷兰心知她是麒麟殿下,一应之物贵重奢靡是应当的。可待她唤那位宴公子搬来十几个大木箱子,看到了里面可开家皇家首饰店的珠翠,还是忍不住再次惊骇了一下。
正在这时,一群宫人在一人带领下,手捧盖红布的木盘,走到房门前。为首那人恭谨道:“殿下,太子殿下为您送了些小玩意儿。”
容歌手里拿着白玉钗,只抬了一下眼:“进来,我瞧瞧。”
喜宝再行一礼,示意后面宫人入房门,十几名宫人一字并列两排,伴随着喜宝一拍掌,红布一起揭开。
容歌素指捏着白玉钗,走上前,扫了眼紫檀木盘里的各种贵美珠翠首饰,忽而目光定焦在一只凤钗上。
辛芷兰跟在容歌身后,自也看到了那凤钗,起伏着胸脯,手指那凤钗,结结巴巴地看容歌:“太、太子、太子妃凤钗?!”
这可是只有太子妃才能佩戴的凤钗,八凤为首,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