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不知的平风楼,早已调查出南地纪家收养是假。只是他如今不知她为何而来,所以放她在眼底下,好生观察她。
容歌自闻圣阁离开,熬到了书院下课,白着脸,脚步虚浮地向书院院门而去。
辛芷兰与她做了不少时日同桌,两人日渐熟捻,这怯懦的小姑娘在私下并不怯懦,反而很是聪慧。
见她沉默了半路,主动开口道:“殿下王兄在京郊建了处海棠苑,殿下可曾去过?”
容歌白着脸,木然摇头。
辛芷兰见她仍是这样,只得继续道:“世子的海棠苑如今可出名了,听说连忠国公府的世子,那位学富五车为天师称赞的卫御史都长去海棠苑抚琴对弈呢。”
白着脸的容歌微一屏息,停了步,看辛芷兰,仿佛看到百花盛开。
辛芷兰略显呆板的黑眸,疑惑看她。
容歌猛地抓住她手,脸色一瞬红润,强压着激动问:“你再说一遍!”
两人身处长长地甬道间,辛芷兰被她突然的动作吓得连退几步,身子贴在白墙上。
容歌被她挣脱了双手,走上前去双臂支撑在墙壁,把辛芷兰围困在双臂间,缓缓贴近她面。
少女放大的脸,近看愈发令人心惊,辛芷兰不知她要做什么,看着那张艳惊惑人的脸,不免心跳加剧,吞了口唾液。
容歌却在这时一把将她抱入怀里,郑重道:“明日你与我同请一天假,我带你去逛海棠苑!”
辛芷兰呆呆地看着容歌说完这话,折身向书院里走,直至她灰白道袍的身影,彻底消失于视线,方才喃喃道:“殿下活得炙烈,我看了那么多书,还是第一次见。”
容歌折身再回闻圣阁,阁中仅有几名小道童,正在四角处摆放碳盆,容歌眨了眨眼,很能确认如今是五月初,不是寒冬腊月。
危长瀛的旧疾仍未好?!
她不禁心生欢喜,可见她回想到两人初见,还是有些好处的。只是她不知,这旧疾是什么旧疾,怎会怕冷,还是在晨起日落时怕冷。
更重要的是,这旧疾会不会死人?
指挥搬碳盆的道童唤做有安,容歌初来三道书院时,便是他得天师之令前去接引容歌。
见她立在落日余晖的阁门前,停了指挥,笑道:“殿下,咱们又见面了。”
容歌笑吟吟地迎上前去,她记得这小道童很是单纯。
年幼的有安对她很有好感,又是个单纯的心性,被容歌几句话蒙蔽,把知道的全说了出来。
危长瀛自皇宫回到闻圣阁时,夜色已深。
身披白鹤氅入了大开的阁门,迈步的脚忽而一顿。
宫灯昏黄,热气蒸腾而上。
少女梳着松散的发髻,纤弱的身子,穿着宽敞的灰白道袍,歪着头,窝在他的朱红紫檀太师椅上。
昏黄的光晕打在那张莹白的鹅蛋脸上,愈发映衬着那张脸精致无比小巧玲珑,腻白的鼻畔沁了薄薄的热汗,酣睡的神态,犹带几分乖顺孩子气。
一如花瓣饱满殷红的唇,微微开启,雪白贝齿若隐若现,带着无心的诱惑。
她窝在朱红木椅上,周身蒙着昏黄光晕。
跟随他一旁的安之意,明显感觉到主子身体僵滞了一瞬,那一瞬虽短促,却如一把为抗衡什么,死死绷紧拉满的弓。
他不禁好奇,宛若仙人般淡泊心性的主子,怎就突然有了凡人的情绪起伏,于是走前一步,探过头去。
危长瀛沉寂的黑眸,看安之意一眼。
安之意尴尬伸回头,做恭顺态低下了头。
容歌睡了自来京师后的第一个好觉,没有噩梦,心底只有一片宁谧。
白雾茫茫的梦境深处。
她提着石榴裙,悄悄地走了过去。
白雾散去,露出一株极大的垂丝海棠树,垂丝花苞繁艳,风拂垂丝,那垂丝之下坐着一个人,一身渥丹色朝袍,盘坐着抚琴。
容歌眸底生了热泪。
他便停了琴,抬起了头,一如山水写意的眉眼,温润的眸子,也在看她。
忽而,他便立在了她身前,眉目隐约变了一个样,似愈发沉稳了,静静地看了她几息,垂了目。
“我不曾教好你,让你行下这等恶事,为妻弑夫,为后杀君,当为死罪。你惯有脾气,从来不听我教导,他们让你为先帝殉葬,你自是不肯,必要再杀人。
你我三年师生,你之罪,亦是我罪,清荷不敢再劝娘娘什么,娘娘既要杀几位老国公,不如先从微臣开斩屠刀。”
他撩袍下跪,双手摘下头顶乌纱帽,冷声道:“左相卫东篱,德不配位,不堪为百官之长,特向太后娘娘辞位,请太后娘娘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