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二姐的反应在尤烟烟意料之内。
她和王熙凤提的建议未和尤二姐商议过,甚至没和她透露过一句。
任何人被别人肆意安排人生都会感到不快,何况她只是尤二姐的妹妹。长幼有序,只有姐姐管妹妹的,没有妹妹管姐姐的。以尤二姐的性子,她定然舍不得贾琏的“温存体贴”,还有“贾琏二房奶奶”这个身份可能会带来的荣华富贵和见得到的舒坦人生。
但尤烟烟今天就是要摆布尤二姐。
被她摆布总比将来被王熙凤摆布丢了命要好。
趁尤二姐还说不出话,尤烟烟笑道:“只要二奶奶答应了不反悔,二姐这里我来劝服。”
王熙凤问了一句时辰,款款起身,笑道:“三姑娘的好口齿连我都佩服,你二姐定会听的。”
尤烟烟微微垂首:“身上不便,不能送二奶奶了。喜鹊,替我和二姐送一送。”
一步一步行到卧房门口,喜鹊赶着开门,平儿打帘子。
正要出去之前,王熙凤却回头问:“你就不问我要个信物,不怕我反悔?”
尤烟烟笑道:“二奶奶没打算留人,我已经看到二奶奶的诚意了。”
王熙凤道:“别叫我知道你背地里弄鬼。不然……”
“二奶奶放心。”尤烟烟说,“我费这么大精神说服二奶奶,就是知道二奶奶的能耐,不会自掘坟墓、自寻死路的。”
最后打量了尤烟烟一回,王熙凤迈出卧房。
荣国公府的主仆一行被送出二门,不见身影。
喜鹊喜梅跑回来,在尤烟烟床边跪下。她们身后还跟着鲍二家的和尤家原本的丫头婆子们,都跪在尤烟烟床前。
尤二姐站起来,捂着胸口:“你……你们……”她余光瞥见妹妹正在往下滑落,心中还糊涂着,身体已经跌跌撞撞冲过去扶住,“你……”
和王熙凤说的每一句话,尤烟烟都经过大量的思考才出口。和王熙凤面对面也就半个时辰,她的大脑一刻不停,时刻警惕着,又不敢转动颈部,已经累得魂儿都要飞了,身心俱疲。
但她还不能休息。尤烟烟借着尤二姐的力撑住。
她还有许多事要办。
“喜鹊,端两碗燕窝两碗粥来,给我熬药。喜梅,给二姐打水洗脸。鲍二家的,你和你男人快些往宁国府去找大姐姐,说有要事请大姐姐速来。但记住,不许和贾珍身边的人露出半点儿。若和贾珍走漏了风声,不必我出手,自然有人叫你们死。剩下的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一口气吩咐完众人,尤烟烟就着尤二姐的胳膊慢慢躺下。
“姐姐先洗脸罢。”她勾住尤二姐的手,露出一副可怜的、让人动容的神色,软声说,“咱们等大姐姐来,慢慢儿说好不好?”
尤二姐看了尤烟烟好一会儿,连喜梅端水来给她洗脸都没理。
尤烟烟只得让喜梅把水盆放在炕上:“你先出去,在门外守着。”
“姐姐定要现在就说,那就说罢。”她无奈。
“……你说了你不怪我的。”
尤二姐第一句话是这个,让尤烟烟和她自己都愣了。
“姐姐以为我是因为怪你,才那么和琏二奶奶说的?”尤烟烟问。
尤二姐看着她,不说话。
“姐姐觉得我在害你吗?”尤烟烟又问。
半晌,尤二姐说:“我不知道。”
尤烟烟轻轻一叹:“姐姐,若能做贾家旁支姑娘,从此清清白白,不比在这里强?你舍不得贾琏什么?还是说经过方才这一遭儿,你还信琏二奶奶她是心慈手软的人,会把你接回去好好捧着?”
尤二姐摇头再摇头,一句也答不上来,最后又抽抽噎噎哭了起来。
尤烟烟却不许她哭了。
用了点力气攥住尤二姐的手腕,尤烟烟忍着头晕说:“我既在你面前和琏二奶奶那般商议了,就不怕你恨我。你不是一向觉得琏二待你好?那我再问你,琏二到底对你好在哪儿?他不给你名分不接你进府,说是等琏二奶奶死。呵,他现在这么咒琏二奶奶,将来未必不会咒你!琏二奶奶如此出身,如此人物,哪里比你差了?她是青梅竹马,正头夫妻,都拴不住琏二的心,你能拴住多久?琏二他真在意你,贾珍来了他为什么也来和我混?和我吃酒?会把你妹妹当个玩意儿似的就要送给贾珍?”
尤二姐禁不住这些话,要把手腕抽走。尤烟烟却死死钳住她,盯着她问:“琏二一月给你五两银子做日常用度,咱们这里主仆有十个人,他荣国府里一等丫头的月例就有一两,正经姨娘是二两,丫头们还另有,吃饭穿衣都是官中出。你这二房奶奶也就和丫头差不了多少。他是把私房给了你了,可你敢花用吗?不过就和钱匣子一样,只管装东西。我看他是怕放在府里被琏二奶奶知道才给你!你无名无分,他家里谁也不知道你,你妹子重伤,母亲重病,他还得有事出门,耽误不了。你母亲死了,埋了就完了,他回来也不会多上一炷香,这就是你舍不得的好日子?”
尤二姐不再挣扎,只一味的哭。
尤烟烟也实在没力气了。
她松开尤二姐,闭眼休息,口中轻声说:“我知道,姐姐娇生惯养,怕过苦日子。做贾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