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这一路有多少颠簸,宋成武总归是平安到了郢都。
明日便是审理宋成武的日子,魏明帝背着手站在窗前,贤妃悉心为他披上外罩,端来一碗补汤,温柔道:“陛下在想什么?”
“姝华,你说到底是谁,在阻拦宋成武进京?”魏明帝看着窗外的月色,不说话。
“下面不是来报,死的人身上,皆有青鸾军的印记吗?”贤妃适时装作不解,懵懵懂懂地说。
青鸾军?
魏明帝心中冷笑。
都如此了还不安分,当真以为自己老了,这么点手段都看不出来了吗?
他派魏卓君去韶州,是让他学为君之道,体验民间疾苦,不是让他暗中查探青田山的私兵。若不是萧贺,魏明帝恐怕现在还要被这个好儿子蒙在鼓里。
区区一个裴家便乱了阵脚,如今还找人冒充青鸾军,真是糊涂至极!
魏明帝叹了口气,轻轻抚了抚贤妃的手道:“真是苦了你了,这些年,若我们有一个孩子……”
临到头,还是姝华陪在他身边。
“陛下说笑。”贤妃便遮面羞赧似的道:“臣妾只愿能一直陪在陛下身边。”
宋姝华再有才情,到底是处在深宫的女子。魏明帝咳了几声,心中失望。若是睦景,定会和他一同探讨,不会说出如此果断又天真的话来。
他的子嗣在历代皇帝中并不算丰茂,除了死去的前太子,眼下封王的只有太子、安王和敬王。另有几位皇子年岁尚小,尚未开府。
众多儿子中,魏明帝最喜欢的还是睦景的孩子。睦景与他少年夫妻,前太子又通晓政事,行事磊落。虽说魏卓君如今也端庄持重,但到底差了一层。只是睦景去后不久,便遭遇了怀王之乱,淑贵妃的父亲是护国大将军,为了安抚对方,他不得不立淑贵妃为后。
他受淑贵妃母家掣肘,当然一开始也不怎么喜欢魏卓君这个儿子。
敬王自王妃去世后,一直萎靡不振。如今能当大任的,除了魏卓君,便只有初露头角的魏青朝。
魏明帝就着贤妃的手饮下汤羹,只觉头更痛了。
盛启十二年的深秋,碧城一案重启,就桃溪粮草失事问责。
藤月击了登闻鼓,此案本该由通政司负责,但事涉高门,不便大庭广众之下审理,便由魏明帝旁听。贤妃是后妃,本不可能随同,可今早魏明帝竟让她一起。
“总归是你的亲生父亲。”魏明帝说。
他知贤妃虽然不曾回韶州,心里还是挂念的,不然不会让宋蕊初回去探望。虽说贤妃心中只在意自己,大义灭亲,还是不想因为宋成武的事与她有隔阂。
听了魏明帝的话,贤妃便忍受不了般落下泪来,不再推脱。朝魏明帝磕了个头道:“臣妾多谢陛下恩典。”
秋风席卷的皇城带了一股难以靠近的肃杀之气,藤月站在秋风里,穿过无边寂寥,又一次迈进了那座至高无上的、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宫殿。
不同的是,这一次裴映洲在她的身边。
姑娘已全然瞧不见那日狼狈的模样,她脚步坚定,目不斜视,略过众人。
裴映洲,萧贺,杨中正,太子,贤妃……到最后的魏明帝。
“镇国公府之女藤月,拜见陛下。”冰凉的青石砖上,她俯身下拜。
“起来吧。”魏明帝淡漠道。
不多时,宋成武也被带了上来。他形容枯槁,穿的尚算整洁,想是因为要面圣,狱中并没有人磋磨,见到魏明帝,一撩下摆,道:“罪臣宋成武,叩见陛下。”
目光瞥见魏明帝身旁神情凄楚的贤妃,不由得愣了愣。
细细想来,他已许多年未见过这个女儿。
她还会为自己找个父亲落泪么?
不会的。
宋成武无比清楚贤妃当年的决绝,也知道锦玉这些年说是他的人,却对贤妃难以割舍。否则也不会在十一公主那露了这样大的破绽,最后将矛头指向自己。
人都是矛盾的。
他也不例外。
让锦玉给十一公主换药,既是向太子投诚为嫣然铺路,也是想赌一赌,看看贤妃长成了如何模样,又能否破他的局。
如今见她过的好,不知该高兴还是愤怒。
应当是高兴的。
女儿长大了,在这深宫也能应付自如。待他伏罪,应当能与嫣然活的很好。
宋成武少时拜入杨相门下,本与如今的宋尚书为一脉。然尚书为嫡他为庶,他的母亲是主母有孕时爬上床的婢女,母亲去世后,他不得不与尚书府分家,说好听点是分家,难听点便是被主母赶了出来。
他好不容易考中进士,却因着庶子身份,始终处于同僚边缘。
然杨相不嫌他出身,待他如同所有的学子一般和善,知道他发妻去世,还以银钱接济他抚养两个女儿。
宋成武知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