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雪然整个人就像是一块玻璃,重重摔碎在地,她全然认同了花体字的看法。
她和连长晋之间存着怨结,这一点自不必说。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裴朔是那年科举的主考官,也是令他落第的“罪魁,所以他才会写出这等臆想,栽赃到他身上。
最可恶的是,这本子写得真假参半,似假非真,勾得裴朔看完后分不清现实与虚幻,只差一点就对她铸成大错。
雪然越想越气,嘴唇颤抖,但很快地,情绪就镇定下来。她将信件一张一张叠好,塞回信封,又藏于长袖,装作从未洞烛其奸。
她现今只是空挂着名头的太子妃,根本无法抵抗连长晋。
如今内阁四席空缺两席,连长晋与次辅兼礼部尚书交好,暂在六部侍郎第一梯队,又极受皇后赏识。他回去复职,恐怕会直接就入驻内阁,成为不可一世的阁老。
而在东宫这边,东宫的实际执掌者是连长晋,太子仅是一只猫,哪里能监国,还不都是连长晋代行。他现在所作所为与真太子无异。
包括昨晚,身为太子妃的她,拿着张旧船票,已经登上他的贼船。
雪然柳腰酸胀,她轻轻揉了揉,肠子都悔青了,心里一阵烦躁,坐在远处自顾自生着闷气。
可到最后连长晋过来时,她立马掩住失落,温顺地倚靠他怀中,装出一副情意绵绵的模样。
此时冰雪已不再降,万物逢春,一路上景色宜人。连长晋骑着骏马,春风满面,神清气爽,偶尔撩起旁边马车帘子,与雪然分享沿途的风景。
可惜雪然心底里始终有块疙瘩,不愿与他谈论任何赏心乐事,展着虚伪笑容敷衍应和。
三月初三,上巳。
雪然一行驱车半月,终驶到永安郊外。
马车行到距离永安城门三百米时,连长晋为了避嫌,决定与雪然分道而行。
雪然松了一口气,巴不得连长晋赶快离开她,皇宫这等金丝笼都比连长晋的温柔乡顺眼。
两人分别时,雪然明眸溢彩,丹唇含笑,满脸关不住喜色,却主动掀起马车侧帘,做出哀婉姿态,对连长晋说道:“今日一别,不知又要何时才能相见。”
连长晋不知雪然已看过他与萧燃的书信,或者他从未翻阅过那几册艳本,以为所有的信件已被火焰付之一炬,所以他丝毫未察觉雪然的微妙变化,仍目光灼热地看向雪然。
想到两人上一次亲密时的画面,连长晋口干舌燥,头探到窗边,在雪然脸颊快速落上一吻。
雪然杏目里没有半分惊喜,反而填满了惶恐,她放下车帘,坐回车厢里,抚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息。
这一点车厢外的连长晋没能看见,而雪然先前的姿态在他眼中成了害羞的写照。
一入城门,雪然的马车朝皇宫方向疾驰而去,而连长晋则前往连家宅邸稍作歇息。
连长晋预想连家因数月未经打扫,牌匾结着蛛网,到处落满灰尘。
他走到宅门前,抬起眼帘。
牌匾崭然一新,门柱与院墙也重新粉刷,瑞兽门环也变得精致,镀了黄金,嵌了宝石。
“怎么回事?” 连长晋瞥了一眼春望。
一打听,方知翻新连家宅邸之人正是宫中的裴贵妃。
前些日,大地回春,皇后带裴贵妃巡游永安,途径连家时,裴贵妃看到门前停了只喜鹊,顿感福至心灵,大方赏赐连家,又令人悉心修整连家门面。
连长晋发呆片刻,随后径直走进房间,换下陈旧的便服,沐浴过后,换了件白色道袍,在家中只歇坐一柱香工夫,便是匆匆离开连宅。
连家与盛家相隔仅两条街道,并不多远。连长晋来到盛家门前时,发现雪然的生母崔旖伫立在门口,似乎正在等待着某人,很显然不可能是在等他。
连长晋拱手行礼,恭敬地唤一声:“伯母”
崔旖瞅了连长晋一眼,几乎翻上白眼,敷衍一声“嗯。”
过后,崔旖听了连长晋的来意,便走回院子,客套的礼节都不愿意做足。
连长晋热面继续贴冷面,跟在崔旖身后进入盛家。
盛家的装设与他家似无两样,与雪然分别的五年里,他虽未曾进入过盛家,却对盛家每条小径,每幢阁楼,甚至一花一木都了若指掌。
他这次前来,也没有看腻这些风光,边走边细致留心着,每一处都仿佛伴有雪然的影子。
崔旖把连长晋带到盛家会客厅,两人沿着桌子而坐。
家中侍从们端来两杯茗茶,招待连长晋的茶,用的不是雪然常喝的虎丘茶叶,而是一些不算值钱的市井茶叶,和树叶子水没多少差别。
崔旖对这位前女婿并无好感,恨不得他早点离开,开门见山地发问:“连公子这次前来可有何事?”
连长晋手捧瓷杯,呷了一口茶,不急不慌道:“丈母,小婿前来自然是为了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