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纪献川看着她略带光泽的红唇一张一合,话语间眉眼如彩蝶翻飞,神色是如此灵动,让人不舍得移开视线。
他无法揣度狄犰会突然向泰安帝求旨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
也许是想将日落西山的狄家在他手上壮大,用婚事来拉拢卫国公府这支势力。甚或者只是和他一样,单纯为沈筠知这个人所倾倒,毕竟只要愿意真正去了解她的人,会随着本能喜欢上她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纪献川慢慢握紧了左手的竹扇——他的手向来都是持剑的,今日为了配合自己这身打扮,才学着话本上所描绘的那样,特意买了这支华而不实的扇子。
他打从记事起就没有体会过这种情绪,此刻在胸腔里慢慢发酵起酸涩时,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也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吃味”。
纪献川继续听着她斥责“发了疯病”的狄大人,渐渐感到些委屈,没有打开的扇子被慢慢收回了袖中。
“算了,左右他说也说了,圣上也没答应他,这事等我们回了南都之后再看吧。”沈筠知叹了口气,把姐姐送来的信塞到了包裹的最深处,打算来个眼不见为净,暂时抛下了此事。
等她再看向纪献川时,却见他脊背稍弯,收着下巴让人无法看清他的神情。
沈筠知回想着自己方才脱口而出的那些话,连忙上前去拉他的衣角:“我不是在说你不好。”
纪献川的嘴角轻抿着,依旧没有抬眼。
他怕他对上沈筠知的视线,就会泄露自己心中那些蠹虫般的隐秘心思。
沈筠知矮下身子贴近了他,半蹲着仰头去寻找他藏起来的情绪。因为这个姿势容易站不稳,她伸手揪住了他腰侧的衣裳。
“纪献川,你干嘛不理我呀。”
他终于看向她,不想承认自己和那些俗人无二,明明是在说一件令人头疼的正事,他却任由自己生出拈酸吃醋的歪念。纪献川不想让她觉得自己傻气,犹豫了许久,最后慢吞吞地吐出一句:“我……穿成这样,你是不是不喜欢?”
他在卖衣服的铺子里照着铜镜看过,虽然鲜亮得过于显眼让他有些别扭,但想到昭昭说的话,想着她也许会喜欢自己这样装扮,便觉得出众些也没什么。
可是等他回来之后,她只是随意地瞥了他一眼,而且好像在看到他之后更加生气。
沈筠知不动声色地将目光移向了他的耳尖,未被全部束进玉冠中的发丝半垂着,但也掩藏不住那里透出的红晕。这段时间他对这些亲昵的行为愈发熟稔,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纪献川这般羞涩的样子。
想要逗弄他的心情盖过了方才的烦躁,沈筠知直起了腰板,十分郑重地围着他绕了一圈,把他这身打扮从头到脚仔细看了个遍。
最后又停在了他身前,煞有其事地单手撑着下巴,歪过脑袋一言不发。
纪献川在她灼灼的目光下不自觉地别开了脸,仔细瞧便能看见那红晕不知何时蔓延到了下颌。
“我去换身衣服。”他率先败下阵来,留下一句便要转身出门去。
沈筠知手急眼快地上前拉住了他的胳膊,压着笑意说道:“纪公子,这儿就是你的房间。”
在他彻底恼羞成怒之前,沈筠知顺着他的胳膊握住了他的掌心:“你这样穿很好看,真的。”
纪献川停下了向外的脚步,但任没有转身。
“你的眉眼像极了长公主,给你平添了几分少年气,所以这样的颜色很衬你,我不是在哄你。”沈筠知牵着他的手晃了晃。
口中说的话不是在哄他,但手上的动作是。
“只是你这身装扮走的是公子如玉的路子,腰间别着两只绒线花狸岂不突兀?”沈筠知用另一只手勾住了她昨晚送给他的两个小玩意儿,想要把它们解下来。
纪献川轻轻抓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的动作,终于转回了身,头依旧微微垂着。
若是他长了兽耳和尾巴,此刻应该都是没精打采地耷拉着。
“不会。”
不会突兀,她送给他的东西,怎么会突兀。
沈筠知翘着嘴角松开了手上动作:“怎么只买了这一身?铜绿、琥珀、朱红之类的料子应该也很衬你。”
纪献川没有接话,只是拿起刚刚进门时搁在桌上的布袋子,取出了里头的一对核桃木雕递给她。
那玩意儿做得极为精细,分别雕了一叶扁舟和一池早荷。
沈筠知知道,他是在同她说——
斯人独候于房,他归心似箭,献一对旧时残影,望卿为之所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