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止不住向外倒出的碎碎念:
“可不能再吃这么多甜食了姑娘。”
“哎哟我的姑娘诶,若是被王爷知道您又偷藏了这么一大堆……”
至此,一发不可收拾。
或是出任务,或是得空时;
路过大街小巷,走过铺子摊位,宋丹棘下意识会将其划分——
“买下试试,或许袅袅会喜欢。”
以及——
“袅袅见了,定很开心。”
乃至于以往最不情愿、也是最不耐烦的陪同林蕉月外出,宋丹棘都开始觉着这差事,变得没那么难熬了。
那些曾经牵不起他一丝波澜,引不走他一分兴趣的物件场合,统统因着宋丹棘见到了与曾夕岚年岁相仿的姑娘家兴致盎然的模样,而飘远了神思,想到了她。
思及此,宋丹棘轻咳一声。
今日因着林蕉月而来迟,一路上顾不得其他,只仓促赶路——
隐在暗中的大半边身子僵硬了一瞬,略显不自然。
他稍稍调整了下方向,一手看似负在身后,实则悄悄摸了摸另一手袖口处的暗袋,确认物件仍在,宋丹棘不禁松出一口气来。
比起先前的病恹恹,如霜打了的茄子般,曾夕岚在这段时日内,是肉眼可见地丰腴了起来。
宋丹棘看着眼前的小珍珠重回莹润、熠熠生辉;看着她脸上的病气尽除;看着她那浅浅的梨涡日日入梦;看着她越发明媚的笑容;听着那一句句“哥哥”——
又何止是宋丹棘一人忘了自己是谁,忘了今夕何夕。
只要睡醒,睁开眼的曾夕岚就在盼日落,等夜幕;
只有这一刻,她才是欢欣的,才是满足的。
她喜欢这个哥哥,这个近乎每夜,都能来陪她的宋丹棘。
他好似还会变戏法,总能将一个个曾夕岚不曾见过、不曾尝过的物件,裹满了心意,再赠与她。
过去的每一日、每一夜,都比不得现如今;
那些无对错、不明确的过往,皆被蒙尘,在同当下的对比中,变得黯淡无光。
这一切的一切,都令曾夕岚好欢喜;
她从不曾这么欢喜过。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
宋丹棘。
顺着心底的纠结,坐至桌边的宋丹棘眉心也开始不自觉地打结。
他借着幽暗的光,不着痕迹地向曾夕岚落去一眼;
视线可及之处,吃穿用度皆为上品——
宋丹棘也不知自己为何会买下这块“烫手山芋”,既然送不出去,那回头便找个地方丢了罢。
略带凉意的指腹抚过眉心;
见宋丹棘抬头望来,曾夕岚笑着收回了手。
不小心敲上桌沿,曾夕岚吃痛“嘶”了声,复而将手举至宋丹棘面前,
“哥哥,痛痛,呼呼。”
她委屈地瘪了瘪嘴,声音里还带着不易察觉的颤,
“爹爹好忙,好多天都见不上一面,姨娘今日又来看袅袅啦……袅袅害怕,每次、每次都好痛。”
曾夕岚越说越委屈,眼中起雾。
宋丹棘刚被解开的眉心又重新结上。
“痛?”
星点来不及捕捉的别样被略过,宋丹棘握上曾夕岚的手,细细确认。
“姨娘虽、虽每次都会给袅袅带好吃的,但、但……”
曾夕岚惶惶不安,结结巴巴了好半天,才继续后话,
“上上回喝了姨娘的燕窝粥,后来嗓子好痛,帕子上就有血啦……上回、上回是糖人,到了晚上,胸口好疼,袅袅透不过气……”
而这回——
宋丹棘看着曾夕岚被划出细长血痕的手背,咬紧了后槽牙,恨不能立刻冲去李绿云面前质问。
“姨娘的指甲、指甲……”
宋丹棘克制着力道,也克制着冲动,
“怎的不让下人替你上药?”
曾夕岚听闻,略一犹豫,还是摇了摇头,
“姨娘的丫鬟说,若是让旁人知道了,就会去告诉爹爹……爹爹,便会责罚姨娘……”
深吸一口气,宋丹棘扫了眼屋内,简单地搜寻了一番,便在一旁的柜子中,找到了个备有常用药的药箱。
细长的血痕,像是划在了宋丹棘的心尖,不容忽视的丝丝缕缕找不到源头,疼得太阳穴直跳。
他甚至想冲去曾释青面前,质问他、嘲讽他;
堂堂恭王,竟连着唯一的女儿,都护不周全。
怒火越是压抑,越是成倍反噬,宋丹棘只觉五脏六腑都被丢入,正一同灼烧;
手上却是从未有过的慎重,用上了毕生的轻柔,处理着伤口。
但宋丹棘忘了,这对于一个杀手来说,甚至都算不得“伤”